辛筝拍了拍元的肩膀。“你们是两个人一起干活,减刑肯定更快,我对你有信心,早日出来,我为你设宴庆贺。”
“为什么呀?我是无辜的,为什么我要跟着坐牢?我怎么这么倒霉?”元哭唧唧的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天理何在!”
辛筝困惑不已:“你哪里无辜了?”
元抽噎着问:“我哪里不无辜了?”
“见义而袖手,是为同罪。”辛筝悠悠道。“她投/毒时你不在场?”
元愣住,辛筝不提祂都忘了辛筝制定的奇葩法律,连坐很正常,但能够将不相干的路人一并连坐了的,辛筝还是头一个。
辛筝继续道:“所以你看,你陪着坐牢实是罪有应得。”
元道:“只有你的法律会这么定这么没人性的法律。”
辛筝用一种甚为欠揍的语气道:“你现在就在我的地盘,入乡随俗,在我的地盘就得守我的规矩。而且哪里没人性了?你看我的治下如今可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断头台前谁不高尚?”元笑。
“这话说得,好像法律不规定杀人要偿命,人们也会不杀人似的。”辛筝道。
“短时间你这样当然可以,但时间长了准出问题。”元道。“大部分人犯罪都是为了生存,犯罪成本提高,他们也会随之提高犯罪技术。”
“你说得有道理,但现下这个法子最快。”辛筝道。“先解决当下的问题我才能解决以后的。”
见辛筝明白,元也不多说什么,而是旧话重提。“我要看贤良大会。”
“我让人记录全程回头给你送来。”
元不满:“文字哪有现场的氛围?”
辛筝道:“谁让你现在是罪犯。”
元气成了河豚。“罪犯也当有人权。”
辛筝嗤道:“你都说你是罪犯了,罪犯没人权的。”
不论元如何气,贤良大会召开时都没能如愿放风,坐在高台上看贤良们努力演说的辛筝却宁愿去牢里蹲着。
翻来覆去就那几样,国府政策多与民争利,战争已经结束了,国府应当轻徭薄赋才对,税赋本来就很重了,现在还要增加一笔房屋契税,实在令民苦不堪言。
辛筝无聊的撸着橘子,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这些家里都有大量房产的家伙,她搞不好真的会相信这些人忧国忧民,着实是辩论时这些人的感情太饱满了,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情怀,好似恨不得下一刻就死谏以求君王浪子回头似的。
辛筝莫名有种荒诞的感觉,她手底下干实事的那些官吏真得自叹弗如,让那些务实的官吏来这,绝对不会有如此忧国忧民的充沛感情。
荒诞之余瞅了眼旁边的王,为王九十年,表情管理能力练得不错,什么都看不出来,就是周围气压有点低。
辛筝很想耐着性子听贤良们吵完,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抱着奏章就着贤良们的背景音批起奏章。
批了一摞又一摞的奏章后辩论的结果终于出来了,总得来说还是忧国忧民觉得轻徭薄赋不增加税赋的贤良们声音更大,那些没有房屋利益的反对方没吵过。可惜决定不在贤良们手里,声音再大最终还是得看辛筝的意志。
因着辛筝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对王的尊敬,贤良们先向王请示,王非常干脆的将皮球提给辛筝。“宰辅如何看?”
批奏章批得认真的辛筝抬头,眼神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通过已经消失的背景音判断出如今已进行到哪一步。
搁笔,辛筝看向为首的贤良。“我有个问题。”
贤良摸了摸自己的美髯,问:“不知宰辅有何疑惑?老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辛筝道:“我的问题是,如果我要拿走你生产的所有财富,但做为回报,我会保证你和你的子孙一辈子都能吃饱饭,不为吃穿发愁,我是指最基本的生活有保障,所有人生活都有保障,一个水平那种,你愿不愿意?”
贤良愣了下。“大君何出此言?”
“我就是单纯的好奇。”辛筝站了起来看向蹋鞠楼所有的观众。“这个问题,在座有多少人愿意?”
这个问题,很快有人叫了出来。“我愿意。”
一声愿意,很快有无数愿意跟上,辛筝留意了下,发现说出愿意的人全都是普通的氓庶,看衣着与脸色,都是家里撑死能温饱,没多少家产,甚至温饱问题都还没解决的人。
辛筝看向贤良。“你怎么看?”
贤良自然不愿意:“若是如此,谁还愿意努力?”
辛筝挑眉。“怎么说?”
“若努力的人与懒惰的人过着同样的生活,这对努力的人何其不公,又如何愿意努力做事?”贤良道。
辛筝不以为然:“不会啊,当你永远不需要为吃饭问题发愁时,你还会愿意为干活而干活吗?反正换了我,我会去追求我喜欢的东西,做我想做的事,我若喜欢种地,我会去种地,我若喜欢音律,我会去研究音律,我若喜欢律法,我会去研究律法,我若喜欢为官,我会去考官,我若喜欢机关,我会去研究机关。”
一串我若喜欢后辛筝总结:“如果能一辈子都做自己喜欢的事,公平不公平有什么意义?至于努力,做着你最喜欢的事,你如何能不热爱?如何能不十二分的认真与努力?”
贤良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虽然因为距离看不清辛筝的神情,但辛筝的声音中充满了真诚与期待,再加上辛筝一直以来的固执,说不定真的做得出没收所有人的财产平均分配的事。
然,能被推为首领,这位贤良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冷静了下来。“宰辅要如何让人们不会因此而好吃懒做呢?”
辛筝笑,干脆的回答:“我做不到。”
贤良噎住,宰辅你真坦率,坦率得让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辛筝也没打算让贤良接话,继续道:“所以我不会那么做,至少现在不会,待未来消除了人的劣根性,令每个人,至少大部分人衣食无忧后不会混吃等死而是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会那么做,当下的话,只能脚踏实地朝着那个方向努力。问这个问题也只是想告诉你,人们,至少大部分人口不在乎税赋重不重,只要这些钱花在了他们身上,能够让他们多吃几口饭就行。甚至只要能保证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他们也不会在乎自己是否拥有财富。”
辛筝看着脸色发白的贤良悠然道:“只要这些钱每一分都花在了氓庶身上,我增税了,那又怎么着?”
贤良脱口:“谁知道那些钱是花在了氓庶身上还是官吏们身上?”
观众一片哗然,当着辛筝的面说官府贪污这跟堂下何人状告本官有什么区别?昏头了吧?
贤良说完也后悔了,却也无法收口,他必须阻止国府征收房屋契税,不然损失可都是钱。
辛筝淡然道:“你说官吏贪污?这是人性问题,我解决不了,但我会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哪怕官吏贪污,钱最终还是会花到氓庶身上,总好过减轻税赋便宜了汝等,真是不查不知道,诸位家中宅邸无数,比我还有钱。我若减税,氓庶们能不能多点收入不知道,但汝等是真的赚死了,然后拿着这些钱去购置与修建更多的宅邸,薅氓庶更多的羊毛,贫者越贫,富者越富,这生意经着实令我佩服。”
话音未落,满座哗然。
看戏的王听到最后也不由对辛筝刮目,虽然这是实话,但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辛筝一锤定音房屋契税必须征后贤良大会以最荒诞的方式落幕,乘坐大辂回台城的路上王忍不住问辛筝:“所有人都是那么做的,你说出来不会出事吗?”
“你是说造反?”辛筝不以为然。“我欢迎他们造反,会因为被揭穿了真面目而造反的都不会是穷人,杀了他们,他们的财富便都是我的了,顺便收一波民心,一举多得。”
王道。“那你输了呢?”
“亡国呗。”辛筝道。“但我不这么干,随着他们发展壮大,还是会亡国。既如此,能杀为什么不杀?还要多杀,杀得越多,我越安全。”
辛筝素来是有行动力的,房屋契税的政令前脚颁发后脚便开始收拾那些脑子拎不清的官吏,短短一个月便砍了一千多颗头颅,连坐多达两万余人。
吏们积累也没多少年,财富并不多,收入中他们的财富只占了小头。但他们与其它国家的贵族利益牵扯不少,甚至有一部分官吏还与那些贵族联姻了。虽然不是主支,而是不重要的旁支联姻,这种联姻的试探意味大于实际。辛筝可不管这个,说连坐就是连坐,一个都不会漏,包括姻亲。
利用同它国贵族利益牵扯较深的官吏连坐了一部分外来贵族,再通过这部分贵族与其它贵族的关系又连坐了一大片。
这些贵族或为躲避战火搬迁而来,或为多方下注而来,一边为兖州干活一边为母国充当间者,虽然只要兖州一直强大下去,这些人就不会明着跳反,属于凑合可用之人,辛筝也没嫌弃过。但这会儿实在是缺钱,就没办法了,谁让这些贵族不论是哪种都带了大量的财宝,并凭借这些财富在短时间内钱生钱积累出了更多的财富,财帛动人心,她控制不住自己呀。
加上之前收拾诸国余孽时发的横财,战争结束时空得耗子都不屑一顾的国库这会儿满满当当的,国府的财政压力瞬间一扫而空,以至于辛筝忍不住抱着账册对王道:“有钱的感觉就是这么美好,朴实无华。”
辛筝情不自禁的亲了一口账册。
王想起了自己以前在蒲阪时总是一枚钱恨不能掰成两枚的日子,非常赞同的点头,有钱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第 646 章 第十五章辛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