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在脚下断裂的脆响格外刺耳。随着深入沼泽,空气里弥漫着腐肉般的腥臭,火把光线变得幽绿。常遇春忽然停步,链锤悬在半空——前方雾霭中浮现出人影,看身形正是失踪的辅兵王老六。
\王老六!\李铁牛刚要上前,被常遇春横臂拦住。那个佝偻身影缓缓转身,火光照亮他青灰色的脸。王老六咧开嘴,露出沾满泥浆的牙齿,右手平举向前,掌心红斑如活物般蠕动。
常遇春瞳孔骤缩。他看到王老六身后拖着条泥浆凝成的\尾巴\,那根本不是人类能留下的痕迹。更骇人的是,辅兵脚边的泥潭里,十几双苍白的手掌正破土而出。
\退!\常遇春挥锤砸向最近的手臂。骨裂声中,飞溅的却不是血肉,而是腥臭的黑水。整个沼泽突然沸腾,无数手臂从泥浆里探出,腐烂的手指抓向众人脚踝。
李铁牛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常遇春转头看见亲卫统领的右腿被三只鬼手拽住,链锤横扫而过,断指残掌雨点般落下。这些断肢落地即化黑水,转眼又凝聚成新的手掌。
\将军快走!\李铁牛突然暴起,夺过火把插进自己甲胄缝隙。火焰腾起的瞬间,常遇春看见他脖颈浮现血色纹路——这个憨直的山东汉子,不知何时已中了诅咒。
燃烧的人形扑向泥潭。常遇春在爆燃的火光中疾退,耳边充斥着非人的哀嚎。当他终于冲出枯树林时,身后只剩五骑——每个人的马鞍上都沾着黑水,像是有无形之物在滴落。
卯时的天光刺破云层。常遇春站在焚毁的粮垛前,看着青烟中扭曲的狼头官印。老军医捧着铜盆过来,盆里泡着从王老六床铺找到的物件——半块刻着狼纹的腰牌,边缘沾着沼泽淤泥。
\将军,要查验尸体吗?\军医的声音惊飞了秃鹫。常遇春摇头,目光扫过校场上七十四具盖着白布的尸首。每具尸体右臂都系着红绳,这是今晨新立的规矩:但凡右手浮现红斑者,立即断臂。
战靴碾过焦土中的谷粒,常遇春忽然愣住。那些烧焦的滁州粟米里,混着些暗红颗粒。他拾起一粒搓开,指尖染上猩红——根本不是粮食,而是风干的血痂。
\报——!\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徐达将军的援军...援军在三十里外遇伏!\
常遇春攥紧血痂。掌纹间残留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夜沼泽里的黑水,两者同样粘腻阴冷。他望向应天府方向,忽然明白张五死前画的图腾意味着什么——那根本不是祭坛纹路,而是缩小版的应天城防图。
\备马。\他扯下沾染黑水的披风,\点两百轻骑,带双倍火油。\
亲兵捧来甲胄时,常遇春注意到对方右手始终缩在袖中。当年轻士兵弯腰系绊甲丝绦时,一缕黑发从铁盔边缘滑落——发梢沾着墨绿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