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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玉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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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苍山,雪如米粒。

盘踞在山巅的陈年积雪被风吹散,微凉而绵细的雪,包裹着锋锐且坚硬的冰,无情地扫荡着天地与山川。风缠乱,凉薄的冰雪化为利刃,一颗一粒飘摇而下,肆意地埋葬着林木百草,妄纵地割划皮肉人心……

不停逃亡,不停厮杀,不停反抗,却在最熟悉的点苍山面前,在最纯白的飘雪之下,穷途末路!

天色沉沉,北风飘飘。林桓一身风霜,满面倦容,狼狈地将残剑横于身前。轻隽灵逸的翠微剑此刻已是血迹斑驳,就像林桓自己一样伤痕累累。他拖着重伤的手臂,回护怀中的女子,双目盯住周围如鬣狗般一拥而上的黑衣蒙面杀手们,这些人已经追杀他们几千里。敌方势众,足有数十高手,而林桓只剩半身武功与一柄残剑。怀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冰冷的脸颊紧贴着林桓炙热的心口,却无半点气力吐出一个字。她深深望着丈夫的眼睛,勉强挤出一丝安慰的微笑。

她知道,或许今日他们就会命绝于此,但能同生共死,又有何可惧!

冬风乍起,摧折百草,夺命锋刃从四面八方悉数袭来。林桓一手护着妻子,一手握着裂了刃的翠微剑,在紧密的攻杀中苦苦挣扎着,沾满飘雪的衣袖被一点一点染上殷红,血从眉宇间流落。他的眼前一片猩红,他的脚步虚浮踉跄,他的生命耗竭殆尽。杀手一剑划破飘雪,狠辣地刺向猎物的心口——

皮肉穿透,温血滴落,一剑击穿两颗心脏,这场千里追杀终于结束。

林桓的意识逐渐模糊,耳畔只剩下妻子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却能将烈烈寒风的呼啸掩盖。十指相握,情比金坚,这一瞬间,命运终于在无法逃脱的悲剧中得到解脱与肯定,身后是万丈深渊,亦是同眠之穴。

杀手拔剑,默然地看着猎物跌落悬崖,收起凶器,转身消失在苍冷的飘雪里。地上洒落着斑斑殷红,凉白的雪被温热的血一点一点融化。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满地的腥红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经年的凉白又会在冷瑟中重新凝固……

三日后的清晨,朝霞猩红如血。

彼时东都春光怡人,正是牡丹繁簇,贵甲天下时。然而,晨钟方鸣的宁静安好,却被一只通体雪白,健硕灵巧的信鸽击得粉碎。饶是冷俊如的铭锋,接到这封飞鸽传书时,竟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梨雨察觉不妙,立刻问道:“怎么了?”

铭锋将手里的小信条递给梨雨,神情也颇为凝重。

“苍山传来的……”梨雨甫一看到信条上的消息,满面惊震道:“快告知先生!”

“告诉我什么?是天塌窟窿了,还是火烧屁股了?”却见不虞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黑药汁,打眼一瞧就是刚从灶间里钻出来。“咱家泼皮又跑哪撒野去了?”

梨雨回应道:“今日是钱家夫人的生辰,钟公子邀大当家一道贺喜去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客套,屁颠屁颠地跑去给人家送礼,真是钱多烧得慌!”不虞撇了撇嘴,“既然她没这口头福,就先便宜你们两个了,都过来给我喝光。”

梨雨和铭锋却齐刷刷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不虞。

“你们两个小东西是耳朵聋了,还是腿脚不好使?”不虞嘴上啰哩吧嗦,可自打进门他就瞧出两个小崽子反常。“天塌了也得先喝药,我这一剂灵药驱病又滋补,别人多少权钱求都求不来。我巴巴地熬出来了,你们还不赶紧喝,凉了效果相差十万八千里!”

“点苍山飞鸽传书……”铭锋果断地呈上小信条,“长公主葬身苍山谷底!”

不虞一愣,“谁死了?”

“霓裳长公主,云衣殿下。”铭锋重复道。

不虞皱眉,“死丫头找了好些年的小姑姑,云衣……”

铭锋点了点头,细细回道:“云衣殿下是被利剑刺穿心脏,而后坠落山崖,被人发现的时候,仙体已经干透了,现下已被敛葬,主丧者是罗刹红佛。”

“叶君竹一如既往地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不虞一番冷嘲热讽,又问道:“咱家泼皮知道吗?”

梨雨回道:“未禀报大当家。”

不虞当机立断嘱咐道:“先瞒着她,传信让老三带人去摸摸情况。”

铭锋又道:“与云衣殿下一同遇难的还有林氏公子,此事牵扯到江南武林,瞒着大当家恐有不妥。”

话音刚落,不虞端着碗的手登时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

“还有谁?”不虞声音微颤,“一同遇难的还有谁……”

铭锋目光微变,“江宁林氏少主,林擎挚独子,翠微剑林桓。”

“林桓死了……他竟然死了……”不虞的手指紧紧按住碗檐,竟按得指节泛白。强劲的力量将药碗捏得纹丝不动,浓稠的药汁却被气劲震得猛烈摇晃,那坚实的包金碗边也快被他徒手捏碎了。一句接一句的消息,犹如一记又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上不虞心头,直砸得他五脏六腑又闷又痛,活像淤了一汪毒血,喃喃道:“死在了苍山……”

梨雨担忧地问道:“先生怎么了?”

不虞将碗塞给梨雨,梨雨愈发有些不知所措。

不虞再三强调道:“务必瞒着她,我回来前,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梨雨皱眉,“先生要去哪里?”

“点苍山……”不虞仰头望着天边滚滚红云,一身力气仿佛被抽得干干净净。

医毒双殊竟失了一贯的从容不迫,托着恍惚的脚步,怔怔离去。

晨风忽涌的瞬间,花叶零散滚落,道旁牡丹却在侠义情仇中开得越发富丽了。南市街巷,人际熙攘,车马一辆接着一辆从端丽的门前停过,条条路路皆张灯结彩,人声鼎沸。而处于这场盛大热闹的中心,主持这场无名佳节的领头,便是南市当之无愧的扛把子,皇商大族钱家。

钱家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给钱二少奶奶庆贺生辰。钱二公子在东都城派面极佳,适逢他的结发妻子过芳辰,是以里外相熟的与不相熟的都给足了面子前来拜贺。钱二公子对发妻如何体贴,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稍有头脸的名流绅商都借机大献殷勤,毕竟钱家也算是当朝皇子的岳家。

门前十里锦绣客,朱门大敞夹道迎。钱府家风开明,远远就能瞧见大门两侧有侍从恭候,门内还站满了女眷,或是在糯糯低语,或是在绵绵笑叹。叶棠音瞄见女眷们深深浅浅的桃红色衣角,只觉着粉粉嫩嫩的姑娘真叫人身心愉悦。

红妆娇,春衫薄,步摇轻响丽人嗔,谁家儿郎风流面?金缕衣,锦缎靴,乌骓低鸣侠少叹,英雄难过美人关!

“儿砸,挪挪脚……”

“儿砸,动动窝……”

“儿砸,走走呗……”

在与重情斗智斗勇了小半柱香后,叶棠音终于认输了,俯身揉了揉马头,啧啧叹道:“你可真给老子长脸呐!那都是漂亮的姑娘,又不是漂亮的母马,你说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重情听了她的话,得意地甩起尾巴,鼻子里直喷热气。

叶棠音:“……”

钟朔在一旁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崩住,直接笑喷了。

叶棠音也没吱声,直接飞去一记白眼刀。

“瞧瞧你,愁得脸都快皱成隔夜包子了,不就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吗,至于让你这般为难?”钟朔捋了捋座下爱骑的鬃毛,笑道:“我们家承欢可是马中美人,你那重情重义的乖乖‘好大儿’,要不要来相个亲啊?”

叶棠音还真瞄了一眼钟朔的马,倒是一匹千里良驹。不过婆婆选儿媳,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这马儿子堪比西楚霸王的乌骓,岂是随随便便一匹小母马,就能舔着长脸过来相配!”

钟朔啧啧道:“承欢啊,你婆婆的眼光也忒高了些,哥哥我怕你嫁过去受委屈。”

“哥哥?”叶棠音微微挑眉,越品越觉得不是滋味。

“对喽!叫一声哥哥!好哥哥!”钟朔笑得温雅,声音透着股温柔。承欢似是通晓他的心意,俏皮地甩了甩尾巴。

叶棠音冷哼道:“怎么,你也想给我当儿子?”

钟朔无所谓道:“你愿意白捡个好大儿,我自然没什么异议。”

“我呸!”叶棠音啐了一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钟朔摆了摆手指头,“要脸做甚?又换不来心上人!”

钟朔:“……”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声**的娇笑,却见一位妆容精致的美妇,施施然然地朝着他二人走来。美妇珠钗加身,穿红戴绿,端的一派富贵姿态,身后还跟着两排窈窕侍婢,匆匆趋至马前。美妇欠身福了一福,问候道:“妾身忆柳,见过二位贵客。”

叶棠音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难得嘴甜一回说道:“这位漂亮姐姐是何人呐?怎地如此客气!”

忆柳笑着回应道:“妾身是钱府的总管。”

叶棠音没想到钱府总管是位**美人,她虽与钱璟轩有几分相熟,却也是头一回来钱府,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靓丽精明又十分能干的钱府大管家,听说此人深得钱家上下信任,一手把持里里外外的大小庶务,在钱府的地位甚至高过了一些主子。“管家不必多礼,你家二公子人呢?”

“贵客见谅!”忆柳回应道:“二爷本打算亲迎二位贵客,不巧今日也有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比二位早到了一步,二爷又怎好撇下他们。二爷吩咐了,二位都是他极为亲近的好友,让妾身携阖府上下务必好生相迎,万万不可怠慢贵客!”

叶棠音但笑不语,心道这位能力一流的大管家,还真是生了张一流的嘴皮子,钱家的里子面子全让她撑起来了。她一说先来后到,二论远近亲疏,将钱璟轩的失礼洗得干干净净,他们若是再做计较,岂非不近人情,无理取闹砸场子。“贤允得人,管家这般八面玲珑的美人,属实难得一见。”

忆柳不卑不亢道:“叶大当家巾帼之姿,在东都除暴安良的事迹,早已传遍市坊,叫妾身钦服不已!”

叶棠音一愣,下意识地挑眉道:“我除的暴安的良可多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件?”

“悍土匪纵马行凶,女镖头除暴安良!”钟朔抢着回应道,偷偷摸摸瞪了叶棠音一眼,却发现人家笑得好不狡黠,活像一只诡计得逞的狐狸,合着就是故意吓唬他,亏得他还担心,她一时大意说漏了嘴……

忆柳奉承道:“叶大当家侠义心肠,为民除害的义举,怕是多到数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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