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血，顾含章原本冷酷的眼眸微微动容，脑袋痛得几乎要裂开，理智也回来了些许。
他猛地拔出长剑，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谢姝苏，道：“你到底为何如此做？你这样讨厌朕，又为何情愿要死在朕手中？”
“我……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错下去了。”谢姝苏苦笑道，“我不愿你为了我与朝堂为敌，不愿你为了我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我想离开大夏宫，你却不允。可是我留在大夏宫又有什么意义呢？人人都想要致我于死地，都想要趁机算计你，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累，顾含章，你还记得当初跟我在一起的轻松吗？不要一朝得了权势便失去了本心。”
她肩头的血越流越多，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血液的流失而失去，每说一个字脸色便苍白一分，顾含章的神色也逐渐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知道，她许多时候都是为了他好，从初见之时便是那样无理由地为他着想，可是她的眼中却从来没有真正有过他，始终都只有颜卿之。
即便到了如今，她就算口口声声说为自己好，顾含章也知道她只是同情自己。
既然不爱，为何还给他这些多余的怜悯？让他心中生出不该有的希翼来？
他不需要！
“别说了！朕没有错！朕宁负尽天下所有人，也不愿有一人敢负朕！”顾含章一边说着，一边将谢姝苏打横抱起，僵硬道，“你不要说了，朕先去带你看医官。”
“不要，先救太后……”谢姝苏的意识虽然不甚清晰，目光却还是投向了不远处所躺着的太后，只见太后双目圆瞪，神情哀求地盯着她。
顾含章却充耳不闻，直直朝外面走去。
接下去的事情，谢姝苏便没有意识了，待她再次醒来之时，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眼前的一切都还很模糊，身边少女的声音却惊喜地响了起来，“夫人醒了！”
随之房中响起众医官此起彼伏的吐气声，方才已然有两个医官被盛怒的陛下拉出去斩了，他们可不想做下一个惨死鬼。
谢姝苏努力睁开眼，见两个宫娥正跪在自己床榻前，却并不是轻水与夕颜。
她微微蹙眉，道：“轻水与夕颜呢？”
两个宫娥互相对视了目光，其中一个才壮着胆子道：“回夫人……她们二人因看护不周，被陛下赐以烹刑。”
烹刑？
这是什么刑罚？谢姝苏方才醒过来，脑袋还并不清醒，她挑眉，脑中努力回想这些慑人的刑罚。突然，她想起了恒信上次蒸杀美人朝云，难道……
一时之间，谢姝苏胃中翻江倒海，她弯腰去吐，除了酸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从前的顾含章纵然喜爱杀人，却也并没有太多折磨人的手段，如今竟将大祁勋贵们的残暴学了个十成。
少女急忙扶住了她，柔声道：“夫人身子这般不适，麻烦医官快快开些药吧！”
医官虽知谢姝苏只是心病，却也不得不开药，生怕自己的懒怠落入陛下的眼中，一不小心就脑袋搬家。
过了不久，顾含章听闻谢姝苏醒来的消息，便来了长乐宫看她。
谢姝苏懒懒地靠在床榻之上，双目无神，直到见到顾含章，眼中才生出一点暗淡的光芒，道：“轻水夕颜根本就不知我做的这些谋划，为何陛下却要这样对待她们！”
顾含章一头华发垂在脑后，他目光懒散，不知聚焦在何处，语气极为平淡道：“看护不周，足矣死罪。”
谢姝苏捂住肩头疼痛不止的伤口，心知自己此时不管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便叹了一口气，喘息困难。
顾含章也只是很平静地坐在她的床边，目光不知看往何处。
谢姝苏待伤口好了一些之后，才开口问道：“太后与皇后伤势如何？”
“太后死了。”顾含章语气轻松，仿若只是在阐述一件小猫小狗不幸死了的消息，“至于皇后，她还不到该死的时候，朕会留她一命。”
谢姝苏低下头，心头升腾起一阵悲哀，弑母罪名啊，天下言官怕是要口诛笔伐，定要将顾含章给骂个半死。
她突然想到了颜卿之，无奈心道，颜卿之，恐怕这就是你想要的吧，顾含章恶名远播，你这个仙人世子才有机会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救众生于水火之中。
当初你明知顾含章性情暴戾不是帝王之才，却还是害死文德太子扶持顾含章，你的用意便是用顾含章的罪名来成全你的贤名。
如今你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可惜我非但没有阻止顾含章，还是害他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
如何能够心安？
她想到此，身子突然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