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克没再说话,他合上书自己走了。阿斯塔瞪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生他的气还是怎么样。她把桌子上的那枚胸针拾起来,银和祖母绿还是闪闪发亮的。收就收,她想,怕什么呢。德拉科给我的《神奇的魁地奇球》我也没扔,这玩意儿留着也就留着吧。
直到晚饭过后,作业也写完了,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时候,阿斯塔才觉得周身古怪地冷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又一次被投进了冰水里——可是,和遭遇摄魂怪不同,这次没过她的冰水不是湍急的,而是静止、凝滞的,无声地、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她的身体变得也冰凉冰凉。而且这次也没有守护神可以把她从冰水里捞出来了,不管是谁的守护神都不行。
她不该想起守护神的。由守护神,她又想到有求必应屋;想到有求必应屋,就顺带着从她的记忆里拽出了那里面的留声机和那几支她没怎么留意就配合得堪称完美的华尔兹舞。然后是苹果派,然后是霍格莫德的黄油啤酒和圣诞节的蛋酒。那些东西都让她冰冷麻木的身体里那颗尚存余温的心一跳一跳地疼。就好像一只鲜血淋漓的拳头松了劲儿——它一旦不再紧紧地攥着,那些有着真凭实据的疼痛就会不折不扣甚至加倍地涌上来。她怀疑自己不该再想下去,可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哎,如果对自己再狠些,疼就疼个痛快,会不会也恢复得快一点儿?
可是她终于还是没能想下去,因为她还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上让她喘不上气;每想起一件和那个让她很讨厌又不愿意讨厌的人有关的事,那东西就卡得更紧,以至于她必须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吞进空气才能勉强不窒息。
如果她爸爸妈妈看见她这副样子会说什么呢?妈妈大概会说爱就是这样一种带来痛苦的东西吧,虽然阿斯塔还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还能不能称得上是爱;爸爸大概会骂他了,竟然敢让她爸爸的闺女伤心,不知道会被叫成小杂种还是小混蛋……
阿斯塔以为自己会做些令自己很痛苦的梦的,就像她两年前刚刚意识到德拉科再也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的时候那样。但她没有,她这次根本睡不着。她只是在床上不停地从一头滚到另一头,把被子和床单都折腾得跟她的心思一样乱七八糟。
她其实很想再冷笑一声,然后当做从来没认识过伊诺克这号人,就当那个报复水蓝儿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反正她做过的计划也没怎么成功过。但是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她在乎他早就跟水蓝儿没有关系了。当她张开嘴想要冷笑一声的时候,也跟上次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为什么呢,阿斯塔想,为什么呢?她本来以为她才会是他们俩里先失去耐心的那个人。
阿斯塔不知道她的门是什么时候被敲响的,总之天已经黑了,而且已经黑了不短的时间。她打开门,看见的人跟她想的一样:果然是菲利萨。
“嗨,”阿斯塔跟她打招呼,“你还没睡呢?”
“你不也是吗,”菲利萨说着走进来了,阿斯塔在她身后把门关上。
“我可不是赶作业,”阿斯塔说,“我今天白天觉得特别有劲儿,早早地就把作业写完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菲利萨说,“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数星星吗?”
“你怎么知道的,”阿斯塔回答,“一猜就中。”但是她注意到菲利萨在看着她那张可怜的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和床单了。
“今天根本没有星星。”菲利萨指出。她说得对。今天天上不仅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厚厚的乌云。
阿斯塔重新走到她床边坐下,菲利萨挨着她也坐下了。有那么一阵儿,他们谁也没说话。
“呃,”最后说阿斯塔打破了沉默,“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其实夏普是韦斯莱派来让我喜欢上他的,一直都是韦斯莱在报复我,谁让我之前竟敢妄想跟她抢德拉科呢。现在韦斯莱诈死,跟德拉科不知道上什么地方享清净去了,夏普也就没兴趣再演……哈哈,韦斯莱要是在暗中观察我,现在大概觉得很解气。”
“首席哪有这么无聊啊,”菲利萨干巴巴地说,“这种损招儿也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你说得对。”阿斯塔承认道,“我又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失恋就是这样的吗,”菲利萨说,“真可怕。比你平常还可怕。”
“这也算失恋啊,”阿斯塔喃喃地说,“三年失恋两次,真有我的。”
菲利萨叹了口气,说:“你现在一定挺难受。”
阿斯塔说:“我不难受。”
菲利萨假装没听见,伸开双臂正面抱住了她。这一抱不要紧,阿斯塔很不客气地把脸埋在她胸口,哭得菲利萨的睡袍上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