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琉璃从好运来把圆妹子喊出来,让她背着老太太去了隔壁街的医馆。
医馆的老大夫一把脉,就说她忧思过盛,导致气血两亏。
说完,他拿出银针在老太太身上扎了好几下。
悠悠醒转,老太太用茫然的眼神看着屋顶半响,忽而潸然泪下,
“月影乖孙,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救我干什么?让我去了罢!”
张丞相被查出贪污巨额军饷。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们只是被抄没家产,其实已经不错的了。
但是,她这孙子,从出生之日,就锦衣玉食,哪里尝过这人间的苦辣辛酸?
“你去了,留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世上,岂不是更加可怜?”钱琉璃放下手里的茶杯,走过来对老太太温声说道,
“谁的人生,都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品尝百味,才是人生常态。”
“可是,我活着,除了会牵连他,还能干什么?”老太太闭上眼,攥紧拳头,捶了一下身下的床板。
“奶奶……奶奶……”张月影扑了过来,
“你要活着!活着等我长大成人,生儿育女……”
他这一番话说完,已经哽咽得不能自己。
他出生以来,最大的痛苦莫过每天要背着书包上学堂。
现在,一个霹雳,将他头顶上的天空劈得四分五裂,他不得不用小小的脊背支撑起这艰难的责任。
钱琉璃忽然问道,“张月影,你除了玩儿,还会些什么?”
张月影茫然地抬起头。
是啊,他会什么?
他会逗蛐蛐,会蹴鞠,会骑马,还对吃喝颇有研究。
可是,这些都不能挣到钱啊?
钱琉璃继续说道,“我们好运来火锅店,缺少伙计,你干吗?一个月给你开二两银子的工钱。”
张老太太倏地睁大了眼睛,“姑娘,你肯用我孙儿吗?我们可是罪臣家眷。”
“怕什么?你们不是已经被惩罚过了吗?惩罚过之后,已经跟正常人一样了。”钱琉璃灿然一笑,
“我们火锅店还包吃住,你一个老太太在家里用二两银子应该够了,只要他好好干,自然会有拨开云天的那一天。”
张老太太忽然平添了无限的力气。
她一骨碌爬起来,对着钱琉璃就跪了下去,
“姑娘,你就是我们家的观世音菩萨呀。”
自从张家出事以来,她见多了人情冷暖。
那时候,她就明白了什么叫锦上添花自来有,雪中送炭向来无。
钱琉璃赶紧把她搀扶起来,“我奶奶跟你一样的年龄,你这么跪拜我,是折煞我的福气,以后万万不能如此了。”
张老太太掩面大哭,“可叹你一个路人,都能对我们施以援手,我的妹子,却……”
她的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了一声大喝,
“大姐!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竟然在外面跟别人胡乱语污蔑于我!”
大家抬头看出去。
门口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正缓步走进来。
她面沉如水地喝道,“你们张家被抄家没舍,如果不是我,你甚至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现如今,居然还在人前诋毁于我。”
“花朵儿……”张老太太擦了擦眼泪,
“你一个庶出的女儿,如果不是我,你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吗?可是你……”
她语含悲愤地接着说,“我孙儿去找你,你居然让他在后门等了几个时辰!”
然后,就在郊外给祖孙俩买了一间漏风的破瓦房。
要知道,这样的房子,在以前,连她家下人都不会住的。
“我冒着风险帮助了你,你居然嫌我给的太少。”老妇人脸上带上了讥讽之色,
“花蕊儿,此一时彼一时,我劝你看清形势。”
花朵儿?花蕊儿?
这么富有少女气息的名字?
钱琉璃心里想笑,却忽然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她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了。
花朵儿,不就是那个宋记绣坊的首席绣娘吗?
她那天还带着奶奶踢了人家的馆。
想到这里,她往花朵儿的身后看了过去。
果然,那个花掌柜提着裙角款款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