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就看见身后有个瘦小的女孩。
女孩穿着侍应生的衣服,那件灰色的短裙有一片水渍,不大雅观地粘在了女孩细瘦的腿上。
而她的脚边,正是陆行远刚才弄碎的酒杯。
也许是职业习惯,哪怕喝醉了,陆行远的思维也很清晰。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了女孩:“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没伤到你吧?”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也没有伸手接那件衣服。
她的眼睛很特别。
下垂的狗狗眼里,盛着琥珀色的眼瞳。
暖暖的棕黄色,在酒吧迷幻的灯光下被染得乱七八糟,违和感十足。
一如她给他的第一印象。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行远思索时,女孩反应了过来。
她垂下头,往后退了两步。
她用手遮住被弄湿的裙子,声音细若蚊喃:“我没事,我这就去叫人来打扫。”
说完,女孩就转身跑开了。
……
“这个女孩,是文小柔?”
我指尖弹出一抹魔火,落在萧容予煮茶的炭炉里。
他对我轻勾唇角示意。
接着又慢条斯理地,将茶具一件件摆开。
看起来,比起陆行远的故事,眼前的茶具更吸引他。
我也能理解。
毕竟除了有关我的事,他大抵都是这个态度。
陆行远并没有被萧容予摆弄茶具的细微声音影响。
他轻笑:“是啊,那是我和小柔的初见。”
我往后靠了靠:“听起来还挺美好。”
陆行远听闻,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惆怅。
他感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我说:“继续吧。”
……
酒吧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陆行远的生活。
第二天酒醒,他照常去咨询室上班。
师哥和前辈们知道小涵的事后,都安慰他不要往心里去。
师哥叼着一支烟,靠在窗边。
他的身影被阳光剪成一副耐人寻味的画。
他说:“干我们这行的,心理素质得过硬。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能多想。”
尽人事,听天命。
这句话陆行远早就听过。
可从没有一刻,这样痛彻地领悟到其中含义。
看着师哥,陆行远憋了几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泪眼朦胧时,他说出了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
“我因为我爸自杀才当的心理医生,到头来,我还是救不了他!”
师哥只是回过头,留下一句:“我们都救不了所有人。”
当晚,陆行远又来到了那家酒吧。
他倒不是这里的老顾客,上次也只是随便选了个地方。
他会来,只是突然就想见文小柔。
怀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陆行远走进了酒吧。
点了一杯酒后,他向调酒师询问:“上次我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女侍应生,大概十四五岁,很瘦,她还在这里工作吗?”
调酒师将手里的酒杯翻出了花儿,边调酒,边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说的是文小柔?她长得是挺漂亮。”
陆行远知道自己被误会了。
他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她像我一个熟人。”
这时,陆行远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找文小柔。
因为她和小涵一样。
都有着最纯粹,又最暗淡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