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混混沌沌一片白,天地间不分了界限。
“城里又架着高台砍头了。”郭愠朗背着一包字画,深一脚浅一脚,踩雪回到了老宅。
门廊里站着迎接的人,是他美丽的妻子雒淑桐,她大着肚子,临盆之期已近了。
“又是什么人啊?”雒书童接过了郭愠朗递过来的外袍,叠了起来。
“说出来你都不信,是几天前来咱们家的那个大胡子。”郭愠朗扶着妻子慢行回房。
“大胡子?”雒淑桐道,“那个官兵头领吗?”
郭愠朗点头。
雒淑桐吃了一惊,“难道是因为没有抓到他?”说着向西厢房指了指。
房里住的人叫成峙滔,身受重伤,正在休养。他被官府的追拿,奄奄一息时,是郭愠朗、雒淑桐夫妻藏匿庇护了他。
“八九不离十吧。”郭愠朗点头道。
“这么说来,是我们害死了那位官兵头领。”雒淑桐皱眉道。
“这事儿可不能这么想。”郭愠朗道。
两人已经走进了正房,坐下了。
“不能这么想?”雒淑桐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救了成峙滔,那大胡子头领才会抓不到他,这才会因办事不力被他的上峰处死吗?”说着去倒茶。
郭愠朗温柔地“抢”过了妻子手里的茶壶,倒好了还冒着水气的热茶,笑道:“这件事的内情你我还不清楚,就算真的如你所说,咱们包庇了一个罪犯,害死了一位忠良的军官,那也是无法可想的,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雒淑桐端起茶杯,慢慢啜了口茶,热气扑在她脸上,扑得她的双颊更红润光嫩,“救一个人,却害了另一个人,指不定以后还会有什么麻烦,不如不救呢。”
郭愠朗微笑,“你我又不是神仙,救一个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预先如何可知,但也总不能怕会有不好的后果,就冷眼旁观吧。”
他轻叹一声,接着道:“世事无常,但求问心无愧吧。”
“你倒是洒脱。那如果被我们所救之人,日后又去害别人,甚至把我们也给害了呢?”雒淑桐一针见血地问。
郭愠朗怔住,怔了许久才终于回道:“至少成兄弟不会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郭愠朗又怔住,“淑桐你觉得呢?”
他认为妻子看人,向来是比自己要准的。
——不然也不会认准了要嫁给我,嘿嘿。
“我看不出来,知人知面,难知心。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雒淑桐面色严肃地说道。
涉及到家人的安全,郭愠朗不敢托大,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找成兄弟,好好把他的事问个清楚。”他说。
“他若不说呢?”
“那我……我就赶他走!”
雒淑桐笑了。
“笑什么?”
雒淑桐摇头,“我陪你一起去。”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的——将一个重伤未愈的人赶出家门。
更何况还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