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那位颜先生来到了镇上的小客店。我发现,他的双眼,红肿得像被蜜蜂蛰过一样。
“颜先生,你,你怎么了?”我吃惊地问道。
“我,我家的那位,过世了——”他说着,忍不住掉下泪来。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我这样劝慰道:“颜先生,你,你慢慢说——”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他才止住哭声,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原来,两个多月之前,他的那一位思念成疾,痛心疾首之余,竟然英年早逝。而再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养女也随着心上人的失事,在双重打击之下,远走他乡,至今杳无音讯。
“——我,我真是一个罪人!妻室病重,我都没能回来看一眼。而她临终之时,依然望着房门,只希望能够再见我一面——”最后,他这样说道。
到了这一步,我也想不出要用什么话语来劝慰他了,也就任由他继续往下哭了。
或许,让他哭泣、宣泄一番也好。既然他还有眼泪,似乎也不至于就无可救药。
一个多月以后,他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了。
仲夏将尽的这个夜晚,他对我说:“大妹子,能否赏个脸,我们到外面走走?”
“颜先生既有此意,小女子自当奉陪。”我这样回应道。
这样一个夜晚,月亮露出了小半张脸,淡淡的银辉,就倾洒在通往河边的小路上。
在河边找了片草地坐下之后,他这样说道:这一刻,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我淡淡一笑:“一无所有”?不至于吧,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即便不是腰缠万贯,过几十年的小日子,也不成问题吧?
“我,我说的不是‘钱’的问题。我,我是说,在情感上,我已经是‘妻离子散’,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皱了皱眉头之后,我这样说道:亲人的离去,你深感痛苦,总算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其实,那些年,我只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其实,每当夜深人静,难以入眠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她们的——“
”颜先生,对于妻子儿女来说,陪伴,才是最重要的。你,你说自己经常会想起她们,只是,光是想起,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原本我也以为,我要见到她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现在,我才体会到,世事无常,就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他这样感慨道。
“你,你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也蛮不错的了——”我这样说道。
“只可惜,就算我想弥补自己的过错,也没机会了!”
“是啊,这世上,最难找到的,最难买到的,就是那后悔药了!”我深有感触的说道。
“哦,大妹子,能够说说你的故事吗?”过了一会儿,他这样说道。
我心里一怔:这句话,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然而,这或许只是我瞬间的感觉,这些日子里,我和他,都是彼此最常见的人了,如果他始终都不问出这句话,那才是最奇怪的事情!我为什么流落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师兄的另择高枝,陶村隐的意外落崖?这些年,这些苦涩的往事,在默默承受之余,我就没想到找个人倾诉一下?这位颜先生,他的故事,我也听了不少;甚至,最近一段时间,我还参与其中。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一刻,他要求我说一下自己的故事,也无可厚非吧?
“你,你真的想听我的故事?”我试着这样说道。
“如果不想听,我就不会开口了!”他这样回应道。
盛情难却,我就缓缓说了一下自己的故事,主要说了如何与师兄青梅竹马,后来师兄却在权贵面前低头,另择高枝了。另一段就是,如何与陶村隐相逢相识,而此后的一次意外,却使说好的长相厮守成了过眼云烟。
“在情感上,我就这样受到了两次重创。接着,独自漂泊了二十年——”我这样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