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七起初并没有将赵虎子说的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冬至节的时候,她跟沈昀一起往赵家村外祖父家里送节礼的时候,才发现好多人都在卖粮食。
经过一番打听苏小七才知,那派人来收的竟然竟然是苏家。
赵虎子果然如他在苏小七面前所说的那样竭力劝阻那些扛着大包小包土豆来卖的人。
“你们不要卖了,卖完了,以后就没有吃的了。”
一个个子很矮的村民反驳道:“乱说,我们屋头这东西多得很,过这个冬天不成问题,反正明年又可以种。”
“那要是明年种不出来咋个办?”赵虎子跟他列举去年前年灾荒年的情况。
矮个子村民一下子就愣住了。
但转头看到站在他前面的族叔已经卖了两包,得了好几百文,正在手心里抛来抛去。
他一下子就动容了,瞪了一眼赵虎子道:“你走开些哦,你不卖,我反正要卖。”
赵虎子一脸无奈,恨得只想骂他们都是目光短浅之辈。
不过他的劝说倒也有些几分用处,有些人听了之后,想起了去年灾荒来临时被饥饿支配的恐惧。
去年大雨倾盆,洪水倒淹,将他们辛苦种了好几个月的粮食全都淹了。
眼看着就要收获了,那一淹一切全都毁了。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粮食就那样被淹没了。
等到洪水退去,地里流下了一地的泥沙,先前长得繁茂的庄稼不是被洪水冲走了,就是被水泡死了。
总之上半年颗粒无收。
等到下半年的时候,遭受过洪水肆虐的农田肥力不够,勉强种了些东西出来却也是良莠不齐,根本没有收到多少粮食。
可税得交,租子得交,家人还得吃饭……
那时候就饿死过好些人。
他们村还是因为靠近元宝山,这座山极大,里面的宝贝不少。
他们靠山吃山,这才把日子勉强过下去。
但他们也实在不想再过那样饱一顿,饥一顿无依无着的日子了。
不过有人却不以为然。
他们认为,哪能那么凑巧了,毕竟他们元宝河的河堤稳固,一般来说发生洪水肆虐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的。
况且,他们认为现在把土豆和玉米换成钱,以后就算真的运气不好又来一场洪水,他们也可以拿换来的钱去买米粮。
苏小七与沈昀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看着他们。
听到大家浑不在意的反驳赵虎子的话时,苏小七脸色微变。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难道他们就不想一想,现在丰收之际卖粮,旱灾之时买粮,粮价难道还能一成不变?”
沈昀瞧她一眼,目光轻淡,却看懂了她的焦虑。
苏小七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暗示明年有可能是旱灾年的事情。
他心里略有怀疑,只他知道苏小七的性子,如无必要,她是不会说出来的,故而他也没有追问。
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她不会信口开河。
沈昀心中已经选择了相信。
他上前提点了急得不行的赵虎子一句,赵虎子听了黑瘦的脸上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很快便大着嗓门喊了出来。
“你们忘了年初时一吊多钱一石米的事了吗?”
米价已经随着两季稻的收割回落至灾前的价格,三百多文一石。
这两者之间可是差了好几倍了。
有人听了,喉咙一动,仿佛当初那种饥贫交加的感觉又来了。
因而这时候比先前赵虎子劝的那些话都管。
好些人都选择听从赵虎子的话把要卖的土豆又背了回去。
场坝里原本排队的人长达数丈,这样一来,人数骤减,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只剩下寥寥十数人。
来收粮的是苏记粮铺的二掌柜,他瞪着坏事的赵虎子,面容十分不快。
手一挥,招来了两个伙计,就要围上赵虎子。
赵虎子是个不怕事的,腰背一挺,迎上去粗声粗气地道:
“做啥子喂,这里可是赵家村,不是你们苏记粮铺,哪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赵虎子说着,手一招,他家二弟,三弟,还有大伯家的大堂哥,二堂哥,全都围拢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