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预言什么呢。
预言最一步一步走向死局的终结。
淮明子与谢识衣两败俱伤, 被言卿追杀到主殿,用魂丝碾碎魂。
淮明子生『性』傲慢,死时恨意滔天, 不惜以自爆为代价,落下炙火玄阴阵,拉着言卿同归于尽。
十方城主殿烈火烧的时候,言卿也被困在里面彻底出不去了。
宫墙倾塌、房梁坠落,万事万物灰飞烟灭, 他驻足在殿中央。
一片混『乱』里, 言卿耳边响的只有魔苍老沙哑的声音。
“其实你可以活着出去的。”
她的声音喑哑魅『惑』, 丝丝蛊『惑』道:“言卿,一直用修为压制识海内的魇, 你不累吗?”
魔古怪一,幽幽道:“我真不懂,为何世人如此愚昧, 都说魇是我的诅咒。那明明是我赐予你们最大的天赋啊。”
“你让它醒。”
“言卿,只要你让魇醒,你的修为就会突飞猛进, 你就能活下去。你就是天才, 而魇的存在只会让你更为强大!”
言卿站在烈火中,墨发红衣, 长线蜿蜒到了脚踝边。他回身望向红莲之榭的方向, 心里想的却是:谢识衣受伤昏『迷』被他锁在里面, 现在应该刚醒吧……
会愤怒还是会惊讶呢?
言卿无声了下。
其实他一开始就打算让谢识衣牵扯进他和淮明子的斗争。
他被魔缠上,被种下魇,最只能是身死作结,或早或晚罢了。
魔见他反应, 又循循善诱道:“言卿,你不想见他吗?”
言卿终于开口,淡淡道:“闭嘴。”
魔彻底暴怒,纯粹碧绿的眼眸如蛇的竖瞳,流『露』出浓浓的阴毒之『色』:“言卿,你都已经修到化期了,完全可以和魇共存,你到底在怕什么?把它放出啊!把魇放出,你就能突破化巅峰,你就能成为伪,你就能活着走出这片火海!”
她厉声质问。
——“言卿,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言卿轻轻回答她的话。他指修长、有种病态的白,被殷红的衣衫衬得更森冷。
魂丝一圈一圈绕回指,平静说:“只是,虽然我无法阻止你放个寄生虫在我识海,但我可以让它一直死着。”
言卿低着头,眼底暗红『色』慢慢晕开,随才在大殿内慢慢道:“你这一百年说了那么多类似的话,你看我有哪一句听进去了吗。”
魔沉默不言。
言卿好奇道:“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死,也会闭嘴。”
那个疯女人骤然尖声,难以置信又怒不可遏:“你想摆脱我?”
她怒极反,一字一字,饱含恨意,仿佛自灵魂的诅咒。
“言卿,你摆脱不了我的!”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魇,就像影子一样,永生永世无法逃离!我们总会再见的!”
*
玉清峰寒池的水开始逐渐褪去温度,越越冷。言卿仿佛置身冰天雪,可回忆里却是烈火肆虐。于是这一冷一热交替下,他五感错『乱』,竟然忍不住身躯战栗。
丹田内的金丹已经开始慢慢消融,隐约显现出一个元婴的形状。灵力丝丝缕缕绕在元婴身边,谢识衣说重新结婴时,破“我”会很痛,果不其然,痛得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灵魂犹如被一根线死死勒紧、再狠狠割裂。
抽丝剥茧,五内如焚。
但对于言卿说,身体上的疼痛倒是其次的。最难以忍受的,是结婴会『逼』着让他去回忆十方城大火中死去时的一切不甘,一切失落,一切遗憾。
谁又能从容赴死呢?
他当然不甘,不甘就这么死去。
他当然失落,失落能到上重天去看一眼。
他当然遗憾。
遗憾这一次分离,居然又有跟谢识衣说一声再见。
他在十方城里的时光充满诡谲冰冷,各怀鬼胎的人,闪烁不安的眼,鲜血残尸,白骨刀锋。唯一的温柔旧梦,好像就只有人和谢识衣呆在一的那些日子。从赌坊回登仙阁的那一天,火烧云挂在天边,晚霞浓烈像要烧。
谢识衣。
谢识衣。
言卿的在池水中颤抖得不成样子,睁开眼,暗红的血『色』从瞳孔开始扩散,遍布整个眼白。他精极度紧张,指在水中弯曲抽搐,凝聚天的灵,毫无节制吸入体内——恨不得用自残缓解这种痛苦!
意识极度错『乱』里,言卿听到谢识衣微微错愕,有些情绪失控的声音。
“言卿。”
下一秒,铺天盖的冷意卷天,满林的梅花簌簌飘落。言卿只感觉一抹冰冷的息转眼靠近,紧接着,有人在水中握住了他颤抖的。十指扣的瞬,化期浩瀚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
枯涸的脉络若久旱逢甘霖,缓解了烧灼般的痛苦。
“言卿,不要去想。”
谢识衣在他耳边轻轻出声。他跟着他步入寒池中,墨发与墨发交缠。言卿抬头,瞳孔中的血『色』慢慢散去。隔着水雾梅花,看向前方谢识衣的脸。熟悉的面容和眼,让他一时竟然分不清是梦是真。
谢识衣的声音格外温柔,跟安抚一般,安静说:“言卿,不要去想。”
“都是假的,不要去想,都去了。”
言卿的思绪也被他平和的声线渐渐抚平。眼珠子愣怔看着他,脑海里疼痛难忍,想的却是:那这是真的吗?
他想伸去碰一碰眼前的人,可是抬的瞬,才发现自己与谢识衣的紧紧握着。
混『乱』交错的红线湿漉漉沿着两人的腕,曳到了池水中,随梅花沉浮远去。跟他们之的关系一样,错综复杂。是恩是仇,是敌是友,是爱是恨。
在那红尘『摸』爬打滚,籍籍无名的年少岁月里,是提防是信任。对方到底是一经不备就会杀掉自己取而代之的恶鬼,还是无话不说走无数生死落的知交。
谁又说得清呢。
两次分离都仓促,就跟初遇一样仓促。
不及告别。也不及想清楚这一切。
言卿突然轻轻了,可能是痛也可能是这雾重,他眼中居然有些朦胧。看着谢识衣的脸,也如雾失楼台、月照『迷』津。
“什么都去了。”他轻声说:“谢识衣,哪些去了呢?”
谢识衣微愣。雪『色』衣袍漱冰濯雪,他从疏离的『色』,好像这一刻稍微『露』出一丝裂痕。
言卿看着他,平平静静说:“其实我不知道我怎么重生的。”
“我醒的时候,就已经是百年了,跪在回春派的祠堂里。”
言卿了下,又道:“令牌和婚事都不是我提的,但我还是留了下。”
“谢识衣,你知道的,我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上辈子穿越时,虽然失去全部的记忆只保留七岁的心智和脾,但现代的很多画面,有时都会莫名其妙浮现。言卿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好在谢识衣小时候『性』格孤僻锋利,特别招人恨,跟他见面就吵架,直接把言卿那种初临异世的惶恐孤独都给了。
言卿继续说:“十方城在大火中毁尽,淮明子也死了。”
“我了恨的人,也了想杀的人。”
“嗯,我还恢复了段离奇荒诞的记忆。”关于《情魇》这书的,不说出,你肯定不会信。
言卿勾苍白的唇,散漫了说:“谢识衣,你问我的那三个问题,其实答案都很简单。”
“不离开回春派,因为想见见你。好像这世上,我现在也只认识你一个人了。”
“装疯卖傻,因为不清楚我们之是敌是友;随意伪装,因为感觉反正也骗不去。”
“那个问题重要吗,当然重要啊。”
言卿说完,忍住。他现在元婴刚刚重塑,从大脑到四肢百骸都泛着痛意。或许也正是如此,才会随心所欲在谢识衣面前说这么多吧。
他们之看似最不设防,可又最设防。只有这样意识不清、半梦半醒,才敢流『露』一丝真实。
谢识衣一直说话,愣愣听着,仿佛一尊有烟火的玉雕。从琉璃般冰彻的眼眸,现在好像回,视线『迷』茫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