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这是对战争、徭役的控诉,是人绝望的呼喊,是生来平凡的人在普通一世里一生的缩影。一将功成万骨枯,英雄,踩着败者死人的血肉逐步诞生。诞生英雄的世界,许多碌碌无为的平庸人士没有名字,可就是这么一个又一个毫无重量的数字累积,撑起了一个朝代的荣耀与落寞。
可以用数字记载的时光漫长里,来自山川的风沙渐渐掩盖当初踪迹。时间可淡化那些撕心裂肺血迹斑斑的场景,让一切变得平凡并且庸俗。那些落落无为喊着不死不算输的人,屈膝下跪,用僵硬的身躯撑起了一杆旗屹立不倒。
斗不过苍天。有了生死定论那一刻,我们就输得差不多了,既贡献了灵魂,又消耗了肉体。
但依旧有人不愿意认输,人,生来叛逆,不被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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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着遂来到乱葬岗杨宝儿死亡场景后,女人便一直面朝夕阳背对着遂。日夜轮转几天的时间里,她不言不语,沉静看着静谧自然得让人抓狂的乱葬岗,她目光深沉像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红色霞光披在身上模糊了轮廓,背影孤寞出尘,恍若下一秒就会碎散一般。
女人忽转过来,笑问遂:“看够了吗?”
无心玩笑,遂嘴角生硬勾起一抹笑,然后低下头去,重复说过的话:“……我希望那不是他。”
“看看我的脸。”女人食指勾住遂的下巴,轻轻抬起了她的脸。与女人对视上,看见她的脸,遂有些诧异。她心不在焉用摸着自己的脸,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
女人拉下遂的手,极其亲昵与她额头顶额头:“……知道了吧,我和你长得一样,我们和她也长得一样。”
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或许该说,她就是她,是杨宝儿遗留在前生的一抹魂,而后来的遂,是经过残酷磨砺的杨宝儿……
“乖,我不能陪你了,我在这里待得太久,该离开了。”
早厌倦了另一个话多的‘自己’,可说到要分离的这一刻,遂却有些不舍:“……可以不离开吗?“
“不行。我就是你,我是你灵魂的一部分,同时也是你被封锁的那段记忆,我们本该融为一体,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你重伤,如果我不离开你就醒不来。呵呵……你知道吗?能看见大千世界真好,困在这个世界里日日目睹前生一点一滴一次又一次重来,很痛苦,还没意义。”
话音落下,女人便将一把遂推开。
遂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便飘离女人,她眼睁睁看着她俩中间的距离越隔越远,任凭怎么伸手怎么努力拉也拉不到。
随后,遂瞬间来到到另一个场景,像是深山漆黑洞里的水潭,不知何处有微弱光线透落,水波粼粼暗光流影,寒冷刺骨的气息包围了这里。
恍惚听见有人谈话的声音,遂下意识伸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抓去,可接下来,她轰然“砰”一声就落进了水里,寒意瞬间包裹身体每一寸。
这种寒冷以及溺水感,比任何都真实……
似昏迷中的人被泼了一盆冰水,遂一个激灵猛地惊醒。所在之处一片黑暗,她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随即就是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只感觉到了冰冷刺骨的水包裹住她全身的每一寸,像针扎一样的刺痛开始往她身体最深处钻。
忘川河水!!
恐惧不安袭来。暗道不妙,遂下意识挣扎着划动双手,想往水面游,可在洗涤亡灵罪恶的水里努力是徒劳,脚下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有一股沉重力量缠住她的脚,一下又一下把她往下拽……
她在往河底沉,许多恶灵在她身边穿来穿去看热闹,想找机会把她分食。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这个时候,遂的脑海中白茫茫一片,恍惚间许多画面一闪而过,似曾相识,在以前她梦到过一模一样的场景——是一女子于山野之间回眸一笑绚烂容颜。她记忆里的白光太亮,不实的画面泛白,以至于遂看不清她的脸,只见模模糊糊闪过明眸皓齿,凝脂红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