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被段月盛气昏了头的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一般人可承受不来,宣仪公子不服软,她便先服软。
可尽管如此,宣富还是像审犯人一般继续追问杨宝儿:“可是真喜欢宣仪?心意已决?”
大厅霎时静了下来。
林消端着茶杯放在嘴边,盯着杨宝儿,候在一旁的仆人皆畏缩了身子,连宣仪那温柔过头的娘——惴惴不安的胡姑子,也停了拿帕子抹眼泪水,也希翼看着她。屋外自然死寂无声,屋内尘落亦敏感,连那衣裳摩挲的声音也十分清晰。
顷刻间,杨宝儿背负了许多意味不明的视线——他们,都在等她回答。
此刻,时间无疑是缓慢的,每一秒无妄的流逝,都是让人焦躁不安的。
双眸沉静望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杨宝儿回答:“是。”
深思熟虑,没有犹疑。
“无论往后我宣家气运如何,是大富大贵凌霄九天,还是落为草寇,枪马为食,你都是我宣家媳妇?”
这关键一问,杨宝儿犹豫了,思忖了一会儿,她低头一笑,便对宣富换了称呼。
“……宣大帅,我知道你要我宣誓忠于宣家。在宣家,更何况还是跪在你面前,我可以装作那谄媚小人巴头巴脑的说你想听的。可我不想,我不想在这种人生大事上说谎,尽管我一生中曲意逢迎说了很多次假话,但我不想骗宣仪。我,永远是杨丽娘。宣家风光时,我不借光,若有一日宣家落败时,我不落井下石做那无情人。但,有情时长相守,无情时,切莫留。有幸做的一场夫妻,已经三生有幸,我不希望什么独爱专宠,白头到老,什么时候情了,我便离开,不带走宣家一针一线,一砖一瓦。绝不负宣仪,不与宣家为敌,百世不易,这,就是我的承诺。”
虽然不想听假话,可闻言,宣仪还是有些失望,发现自己隐藏不住这种情绪,他便垂下了眼眸。
而宣富神色恹恹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宝儿,显然是在深思,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别有意味看了一眼胡姑子。
在胡姑子施施然站定他身边后,他肥硕的身子向后一瘫,便松松垮垮靠在椅背上,闭上了随时随地冒凶光的眼。
杨宝儿听见宣富阴沉问:“假若违誓?”
于是她答:“不得好死。”
“……杨宝儿,记住你今日的话!婚事的事,就照你们两个年轻人说的那样办吧。”
众:“……”
至此,这场幻境中的故事算是以完美告一段落。
曾经当局,如今局外冷眼旁观的遂忽指着宣仪他狐狸精娘,问:“这是下了诅咒?”
女人漫不经心点头:“差不离吧,这,也是我后来没事,想啊想,想啊想,才琢磨出来的。”
那不然,怎会倒霉事一遭接一遭,最后还那样死去。
不过这些,遂暂时还没想起,脑袋里一下子涌现得太多记忆,以至于她已经分不出那些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臆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