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宫女内监忙碌了起来,各宫的主人还尚未起身。
鲍主事伸伸懒腰,打开了大门。
“哟,躺在地上都能睡着了?还不快起来!”鲍主事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落儿冷笑一声。
“装死还是怎么的?”见林落儿双眼紧闭没有反应,鲍主事不由皱眉怒斥道。
“林落儿!林落儿!”鲍主事走近她,连叫了两声,然而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快起来!”见她不动,鲍主事竟然朝她小腿上一脚踢去。
“落儿!”刚从房里走出来看个究竟的柴七惊道:她睡到半夜,雨刚停,去门外收伞的时候,林落儿明明还好好的,虽然很是疲倦,但是现在怎么……?
“呀,好烫!”柴七奔过去蹲身查看,不禁吓了一跳:林落儿全身湿透,即便雨已停住,可是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她发髻凌乱,一张小脸没有血色不说,额上居然十分滚烫,并且还微微张嘴嗫嚅着什么,似是在说胡话。
“鲍主事,落儿肯定是淋雨病倒了。”柴七也不管鲍主事如何回答,向刚出来的梅红喊了一声。
柴七个子高一点,梅红便使劲把林落儿抱起来放到柴七背上。柴七与林落儿的体重差不多,这会儿想背起她相当吃力,梅红便在后面双手支撑着林落儿的身体,为柴七分担了许多重量。
鲍主事想招呼两人,然而两人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径直把林落儿抬进屋去,放到了她的床榻上,然后两人手忙脚乱一阵,将她的湿衣服解下来,用热水擦了一下身子,再换上干净的寝衣,盖上厚厚的被子,这才互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这死丫头不顾宫规,借着办差的由头在外边儿乱晃,误了回宫的时辰,我不过是对她小施惩戒而已,她病倒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鲍主事霍然出现在门口,双手环抱胸前,冷冷地看着这三人。
“鲍主事,”柴七强忍愤怒,壮着胆子辩驳道,“落儿是刘公公派出宫去办差的,也是刘公公交代过不赶时间的,况且今天的工夫落儿已经提前做完了,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呀!”
鲍主事脸上憋得一红,正待发作,不料梅红又帮腔道:“鲍主事,不管怎么说,落儿也是宫女。宫女病倒了,按规矩可以通报上去找太医诊治的。”她将一块沾了凉水的帕子搭在林落儿的额头上。
“哟,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死丫头教训我了?找太医?哼!宫中的规矩难道我不懂?林落儿不过是一个末等杂役宫女,又不是在各宫为娘娘做事的,哪有这个资格找太医医治?没门儿!”鲍主事自然受不了梅红隐隐的怒气,语气更是尖刺。
“你……”梅红气得跳了起来,虽然她知道鲍主事说的是实话。
“鲍主事,”柴七板着一张脸道,“落儿淋了一晚上的雨,必定受了很重的寒气,这会儿才会烧得这么厉害。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会落下病根。鲍主事是浣衣局的管事,到时候要是落儿有个什么好歹,上面追究起来,想必鲍主事也不想受什么牵连吧?”柴七心口一堵,双手紧攥:这鲍主事也欺人太甚了!
“什么话!你们、你们,你们居然威胁起我来了?!”鲍主事怪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气得嘴都歪了。
“告诉你们两个贱丫头,进了这浣衣局的人,可从来没有照原样出去的!浣衣局本来就是宫里的地狱,我就是这地狱里的活阎罗!你们最好不要动歪脑筋,想什么鬼点子,要是被我抓住,哼,我保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鲍主事双眼一眯狠狠道,说完转身就走。
门外原本围了一堆的宫女,这会儿都被吓得赶紧四散逃去。
“柴七,怎么办呐?”梅红垂着头,坐到林落儿的床边,看着她越发吓人的脸色忧心忡忡。
“落儿病得不轻啊,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找人救她才行。”柴七叹了一口气沉吟道。
“要不这样,今天我不是要给怡充容送衣服吗?我看我直接去找皇后娘娘吧!娘娘身为六宫之首,即便以前跟落儿有什么过节,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她的死活吧?要不然这事传出去,皇后的脸上就不好看了。”梅红一拍脑门,双眼发光。
柴七想了想,重重点点头:梅红有时候心思很是细密,刚刚的想法也是考虑到了皇后无论真心与否,都不能不救林落儿,否则众人背后必有微词,说她心胸狭隘,对皇后名声有损,聪明如皇后,又怎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梅红倒还真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唔……”昏迷不醒的林落儿忽然嘤咛了一声。
“怎么了?”两人凑近她的身边,见她不停喃喃自语,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公子……”她有些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柴七梅红不觉皱了皱眉:虽然林落儿并没有对她们正面承认过,但是上次夜抚披风之后,柴七两人就已经能够确定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果然,她此时念念不忘的人,就是那个男子吗?
正思索间,林落儿紧闭的眼角竟然有泪珠无声淌下。
她很难受吧?
终于,柴七梅红听清了她的话:“跟你……走……天涯海角……”
柴七抹了抹额上的汗珠,这只是仲春时节,然而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因为她既要洗完自己的衣物,还要帮病中的林落儿洗她的那份,并且还要抽空帮林落儿换凉身的帕子,自然十分辛苦。她焦急地望着门外,只希望梅红能够早点搬回救兵来,因为林落儿已经烧得不像话了。
一定要快点啊!柴七双手合十,仰头祈求。
梅红拎着空篮子,从怡充容的崇翰宫出来之后,便匆匆往皇后的凤承宫跑去。然而往常人进人出的凤承宫,今天却寂寂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