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关系。
这答案并不令人意外,当初柳相的话其实明示得已经够直白。
只是心情一瞬变得有些复杂,毕竟,神笔马良是个家喻户晓的故事。
一个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动画都看过好几遍,然,谁能想到,这样一则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和那支神笔,竟是真实存在过的。而跟故事的主角曾经非常亲近、有着师徒关系的那个人,此时此刻跨越了两千年光阴,就那么活生生在我眼前坐着,一伸手便能触碰到的距离。
这种感觉,当真是无法形容。
突然发觉汶头村这个地方,虽说自古穷且闭塞,名字也十分不详,但它着实神奇无比。
有积满煞气的阎王井,有与之相互牵制的同样煞气重地北汶山,有非人非鬼的活骷髅,有清朝的王爷,有花木兰,甚至还有……传说中神笔马良的那支能把绘画变成现实的神笔。
因此呆站了半晌,我才回过神。
脑子里头有点乱,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下意识张了张嘴,愣愣看着面前这张原本熟悉,此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的脸。
见状,冥公子朝我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恕我直言,作为神笔马良的徒弟,你看起来……有点可惜了。”
“何出此言。”
“师父能把死的画成活的,徒弟却连‘画皮’都得借助他人之手,有句话叫明师出高徒,但你这样的徒弟……当得好像不太称职。”
“呵,”他轻笑:“谁说马良是个画画的?”
“不然怎么叫神笔马良?”
“握笔的就必定是画画的?”
他的反问令我一怔。
不是画画的,那从古至今那么多关于他绘画成真的传说,又是怎么来的。
但既然冥公子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我目不转睛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所谓神笔马良,不过是当年一些对他生平有过一知半解的人,拿着自己管中窥豹所得来的东西,口口相传,直至演变成如今的这般模样。”
“……口口相传容易出现误差,这我明白。但,误差再怎么大,总不至于完全脱离了事实本身吧?”譬如,男人不可能被误传成女人,做工匠的不可能被误传成行医的。怎样的误传也不至于偏差成这样,除非事实本身纯属虚构。
“那是因为有人故意这样为之。”
“故意?”
“这么做,是为了能够方便有些知情者在旁人无法知情的状况下,记住某些东西。”
原来如此……
虽然他说得十分模糊,但我大致明白了什么。
“然,自古人算不如天算,原本以此方式企图用来‘记住’的那些东西,到了最后,却导致连他的姓氏都被时光吞噬得一干二净。”
说到这儿,他目光微沉,薄削双唇缓缓扬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是不是有点儿可笑,当初那些人刻意所做的一切,到了今日,世人却只知神笔马良和他的神笔。时光所给予这世界的万千变化之后,试问,还有谁会记得两千多年前,那位曾经被万众奉为神明的天师云良,以及独属于他的那些真实传奇。”
“……天师?”
瞬间的诧异,却并不是因为神笔马良这个人,突然在冥公子口中所被赋予的另一重身份。
而仅仅是因为云良这两个字。
这名字十分耳熟。
在我听到的一刹那我就发觉了,自己好像从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继而很快反应过来,听到这名字的地方,竟是在我的梦里。
就是昨晚我被那些特警送进医院前,所做的那个梦。
梦里有个两次出现在我梦境里的男人。
我清楚记得,昨晚我第一次梦见他时,他浑身是血,被几个宫人穿着的人拖着往前走。
那些人边走边说着话,断断续续的,却很明显听得出来,话题始终是围绕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他们说,他被皇帝赐了千刀万剐之刑。
他们说,他硬气得很,受了那么重的伤仍一声不吭。
他们称他为‘云良的徒弟’。
当时我对这场梦并没有特别留意。
毕竟谁都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古装片看多的后遗症。
直到我在第二个梦境里再次见到他。
单纯一个背影就让我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