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此刻也确实紧张,眼看就要到达胜利的彼岸了,担心小崽子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笑眯眯,盯着对方眼神暗自揣摩。
少爷看他眼神瞟过来,立刻摆出一副既高兴,又痛苦之神态。
拉斐尔看他神态,心里五味杂陈。
出发前一个礼拜,他就开始心神不宁,异常担心小崽子途中逃跑去上海。
对他来说,到嘴的鸭子飞了,就等于三年的苦熬全部落空。
按照契约,不仅拿不到最后起码的三十根金条,已经捂热的二十根金条还得吐出来。
靠那点退休金度日,晚年凄惨不说,无法浪漫了。这对他来说,还不如去死。
他不想在人生终了时惨败,暗自思忖:
只要小崽子上了船,茫茫大洋,他无路可逃。前二十几天,只需防他自杀。
他想起小崽子听说要回国时的兴奋劲,微微摇头。
Non!他不会自杀。
权衡了一天,最后还是准备按计划执行。船靠码头,抬着小崽子,去见周先生。
鉴于第一次对小崽子安眠失败,他必须万无一失。出发前弄了几颗药丸,先让女儿实验。
女儿喝了掺有安眠药的红酒,竟睡了两天两夜,要扣发当月奖金。
女儿不放过老爹,他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一根金条,女儿这才罢休。
他跟着如法炮制,小崽子也睡了两天两夜。心里终于有底了。
听周少爷问询,他笑笑说:
“少爷,近乡情怯,普世皆同。本船长之经验,喝点红酒,可以安心宁神。”
他此话出口,很紧张。生怕小崽子拒绝,谁知对方竟毫不怀疑的点点头。
他心中暗喜,端来两杯红酒。看对方一饮而尽,他忐忑的心终于落地了。
想起吃过小崽子的亏,更不想到嘴的肥肉丢了。他仍一步不离看着他,双保险哦。
周少爷呼打成雷,还不时的嘀咕几句梦话。老洋鬼子不为所动,雕像般坐那儿,一动不动。
一声沉闷,而又振奋人心的汽笛,告诉旅客,广州码头到了。
老洋鬼子立刻紧张起来,盯着熟睡中的周少爷,如临大敌。生怕他一跃而起逃走。
他考虑是不是将小崽子铐起来?这个主意,是女儿临别时的提议。还让他带了副手铐。
他正在犹豫,广播里传来法国洋妞柔软而甜甜的声音:
“亲爱的拉斐尔船长先生,法国驻广州领事馆领事先生找您,请您速来广播室。谢谢!”
拉斐尔十分惊喜,领事先生找我?肯定有好事,不会聘请我去领事馆吧?
正好,我退休了。哈哈哈!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哦。万能的主啊,谢了!
他犹豫片刻,推推睡梦中的周少爷,轻声呼唤几声。见他不动,出了船舱。
他走了几步,又悄悄回到舱门边,偷看周少爷动静。见他睡得像死猪,这才疾奔广播室。
广播室洋妞见拉斐尔问领事先生在哪儿?歉意的告知。
“亲爱的拉斐尔先生,对不起。有人威胁我,我必须这么说。请您谅解!”
拉斐尔顿觉不好,疾奔船舱。见周少爷行李还在,床上已空。
他赶紧拉出皮箱,看他的生活用品,以及给女儿买的洋装都在。
他丢了魂一样,疾奔下船口,还好,门刚打开。他逐个打量,没小崽子。
看再无人下船了,他估计小崽子可能上厕所。又奔回去,厕所门开着,还是没人。
听客轮鸣着汽笛缓缓离开,他像无头的苍蝇,发疯的找,急的差点跳海。
冷静下来,坚信小崽子没有下船,决定逐个房间再查找一遍。
找遍了船舱,又找驾驶室、行李舱。凡是能躲人的地方,他都找了。
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周少爷不在船上了。
他纳闷,他从广播室去船舱,顶多三分钟。去船舱看了一下行李,又奔向下船口。
前后至多五分钟,船上拥挤的旅客下船,也得五分钟。而他是逐个查看了下船人啊。
他不得不考虑,就在他去广播室这三分钟,少爷发生了意外。
难道有人劫持了少爷?然后上了小木船,偷偷溜走?
可是,周围并有小木船呀?难道真跳海了?跳海也应该有动静啊?
他瘫甲板上,呆呆的凝视着茫茫大海,泪流满面。
他仿佛看着黄灿灿金条,一根根被扔大海里,心痛得要命。
他终于爆发了,扑通跪下,双手抱头,头磕甲板。又仰看苍天,哀嚎一声:
“上帝啊!你让我如何跟周先生交代啊?你是在惩罚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