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未对他露出过笑容,绝大部分是严肃的,语气总带着几分命令,告诉他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父亲用尽全力将一切塞给他,不管他能否消化。
母亲和父亲相反,她并不在乎他的成长,甚至在他试图将想法分享给她的时候表现出厌烦。
“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想一想,怎么能做一个合格的家主。”母亲讽刺笑道。
父母并不能为他提供足够的情感,自己又从小见识人性的阴暗血腥。孩童的身体无法消化那么多负面信息,只能防御性麻痹自己的感知。
压抑情感成为他最擅长的事情。
就算觉醒了属性,他的生活也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在深夜加了项名为修炼的任务。
他不能理解父母的关系如此僵硬为何还会生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的行为如此古怪。他想要让父母满意,这样的话也许自己也会快乐一些,却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尽力做好父亲颁布的每一个任务。
那一天,他如往常一样跟随父亲来到皇宫,本应和平常一样站到大殿外等候。
“我记得,你与化雪年纪相仿,去陪她聊聊天吧。”皇帝摆摆手,明显要支开他。
化雪?
王霁思索片刻,便知道了身份。
皇帝的独女,皇位的继承人。
皇帝身体不太好,急需一位合格的继承人来接下这一位置,但听闻这位殿下的表现很让人失望,而且性情古怪,很难搞。
跟随侍卫指示来到园林,却被告知躲了起来,想找到她不能用属性等特殊手段,还提醒是在花圃寒潭周围。
还没见面,王霁便笃定她绝对是个很麻烦的小孩。
一想到父亲所说以后可能会为她做事,不禁有些烦躁。
但君令难违,王霁和侍卫几头找了起来,几经周转终于在亭子的背面找到了。
找到时他被吓了一跳,小姑娘紧紧扒着滚圆的柱子,看上去仅有四五岁,踩在毫无遮挡的外围,鞋尖紧贴着边缘,稍有不慎就会落水。
就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打算跳到对面的桥上——桥离亭子至少有三米的距离。
“等等——”
他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阻拦。
女孩被他这么一喊,吓了一跳,脚一滑就要仰面掉落水中,幸好王霁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谁啊?”女孩惊魂未定,便怒气冲冲问道。
王霁没心情搭理她这份怒火,小心翼翼将她拉回亭子里,确保不会有危险后,才舒了口气。
女孩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刚想说什么,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大雨滂沱,没有任何预兆,雨帘遮住了亭外所有事物,让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雷声震荡,女孩被吓得一激灵,似乎有些害怕。
王霁不能理解她的恐惧,只是望了眼外面,知道短时间内走不了了。
“……不好意思啊。”女孩自知添了麻烦,挠挠头拿出通讯用的手环,冲那边喊道,“不用找我了,等雨停再过来吧。”
真是令他意外,这女孩还知道体贴下属。
女孩说罢,似乎有些懊恼,挠了挠头发,将精心梳理的发型弄的一团糟,而后阴郁地看向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
“陛下让我来找您。”王霁笑着回她。
没想到她皱起了眉:“你为什么要笑?”
王霁:?
王霁还没来得及思考她话中的意思,便又听到。
“笑的好假。”
王霁愣了,第一次有人说他笑的假。
也许是差不多的年纪,总是会让人放松警惕。女孩看了会儿雨幕,便主动聊起了天。
“你多大?”
“九岁了。”
“啊?那你属性觉醒了?”
“是的。”
“是什么啊?”
“……是影系属性。”
王霁面对女孩亮闪闪的眼睛,心跳忽然加快。
他的属性并不多讨人喜欢,觉醒时看到他属性真身的那一瞬连母亲都做出嫌弃的神情。
他不想看到女孩露出和母亲同样的表情。
“那具体是什么?”女孩却不依不饶,定要探个究竟,“我记得影系好像都有特定的真身吧?”
“……是的。”王霁无法,只得点头应道,“我的……是蜘蛛。”
说罢,心脏跳动的声音大到让他有些紧张。
垂下眼皮,避开女孩的眼睛,甚至有些害怕看到此刻的神情。
没想到女孩只是愣了下,随后笑了:“是吗?让我看看。”
王霁一愣,抬眼对上她明媚好奇的眼睛:“你确定吗?”
“当然。”女孩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王霁不再言语,缓缓伸手,指尖阴影浮现,缓缓浓缩成一团,凝聚出一只细长的影蛛。
影蛛轻飘飘地站在指尖,抬起一只前脚与女孩伸过来的指尖对点了下。
“哇,好可爱。”女孩惊喜万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属性的。”
说着,捧了个空。
“它到底是个影子。”王霁无奈笑笑,心思微动。影蛛融进阴影,朝着女孩滑动,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哇塞。”女孩似乎真的很喜欢,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王霁看着乐不可支的女孩,被她喜气洋洋的笑容感染,嘴角不自觉上扬,轻笑出声。
他没有多少和同龄人交流的经验,更多的是和他们的父辈,忽然与这么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孩子接触,心情不禁放松下来,目光都软了许多。
气氛暖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冷硬。
女孩拉着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很多,摇头晃脑的样子似乎没有任何烦恼,这不禁让王霁有些羡慕。
“你最近有什么烦恼吗?“王霁想起外人对她的评价,冷不丁问道。
“烦恼?”女孩一愣,认真想了会儿,挠了下头,“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就是总做一个噩梦。”
“噩梦?”
这算什么烦恼?
似乎从王霁脸上看出疑惑,女孩连忙补充道。
“就是……我总是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奇怪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就是,他好可怜,手掌被钉子钉在架子上,浑身都是血……眼睛也没有了,黑洞洞的……”
凌迟?王霁知道这种刑罚,奇怪于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虽然没有眼睛,但他一直看着我……就看着我……好像想说什么,张开嘴,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他好可怜……”女孩说着,眼泪在眼眶打转。
王霁从没遇到过女孩哭的情景,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绞尽脑汁想解决方法:“那……你要不要下次在梦里见到他,问他为什么这样?”
女孩擦着眼泪,眼眶还是红红的,却在认真听他说话。
“如果频繁出现在你梦里,肯定是要做什么,你下次再见到,可以问问他到底要做什么,想说什么。“王霁心知这算个鬼的办法,说不定做梦的时候早就忘了个干净,但见女孩停止了哭声,便坚持说完了。
“嗯……我试试?”女孩擦擦眼睛,似乎听从了他的建议。
王霁松了口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