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好端端回了家,燕父再也不愿两个孩子遭受任何危险,便立马向圣上提出辞官还乡。
念在燕家的功劳,圣上自然没有二话,一切应允,不过在燕雄离开前,圣上加封他为镇国大将军,黄金、宅第不提,另有一项赏赐便是他的子孙入朝可直接授予官职。
只是这项嘉奖戳了燕雄的肺管子,他想着自个儿明面上的孩子都死了三个了,不就剩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一个因推岁岁落水而送回无邕的燕正书还好端端的,品性有缺,功课亦不足,燕雄可不盼望这三人能入朝做官,陛下还有什么好奖的。
燕雄今日回乡,圣上、太子与许多官员亲自相送,燕府门口早就被清扫一空,唯有肃穆的御林军执刀列阵,太监与宫女环伺,抬着轿子,举着华盖,布置的阵仗很大。
一番繁琐的礼数过后,燕雄才终于被送上马车,歇了口气。
要他说,是实在不愿这样繁文缛节地折腾,可惜圣上要彰显惜才爱才之心,他也只能接着。
立于燕府府前的皇帝陛下两鬓发白,望着前方的即将远行的一队马车,又遥望远方天际,慨叹一声,挥袖道:
“送燕将军出城。”
身旁的太监立即应和,府前的马车便走动起来,护送燕将军出城的御林军紧随两侧。
“朕身边又少了一人。”
皇帝望着队伍远走的背影,心中浮出不知多少唏嘘惆怅。
燕雄与他是二十多年的君臣,见燕家势大,他便时有猜忌,可如今得知燕雄家的两个大好儿郎皆为国为民而死,燕将军也不堪打击,辞官而去,他心里生不起轻松,反是惘然。
猜忌许久,谁知对手竟真的一片赤诚,而他白白损失了两位清官。
还有那位燕家小郎,听说聪慧机敏,心肠慈悲,十多年后也该是朝中值得信赖的忠臣,这一遭却也去了。
皇帝如何不可惜?
那本是他朝祥瑞,可他却没能及早发觉。
太子搀扶着皇帝,低声安慰,“我朝能人才子辈出,父皇不必过多忧心。”
皇帝未语,又望了眼天空。
此次加封的不止是燕雄,还有听从民意进行追封的燕垂风及燕穗岁,他从前不愿意如此铺张地大行赏赐,这回却时时刻刻催促礼部准备。
燕穗岁若真是神灵,又或者仅仅和神灵相关,不论如何,若他见我朝如此虔诚恭敬,或许还会继续降下庇佑。
这是皇帝不吝赏赐的主要原因。
燕府马车停在了城门口,张怀仁、刘知节、陈贤以及公主与驸马皆在此等候。
陛下在跟前,他们说不了什么闲话,便等在这里好好地告个别。
燕雄掀开帘子,瞧见陈贤牵着个孩子,岁岁的昔日好友,毛蛋正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巴巴地朝马车上看。
毛蛋听大人说岁岁为了祈福牺牲了,他不肯信,可是每一个人都这么说,大街上都传遍了。
爹教育他要像岁岁一样忠君爱国,可毛蛋听不进去,他只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几天不见,他的好朋友就丢了,再也回不来了。
岁岁的爹爹要辞官回乡,岁岁的家就要搬走了,不肯相信岁岁离开的毛蛋知道,这下子他的好朋友真的不会回来了。
陈贤与燕父交情不深,可为了孩子之间的情谊,也还是守在了城门口。
张怀仁、刘知节及公主夫妻俩都是一脸哀愁,不忍多年好友凄凄惨惨地离去,可一切已成定局,他们没法再劝说,出口唯有叹息和祝好。
他们不晓得燕父这是要跟一家人去过逍遥自在的好日子了,一个个愁容不展的,燕雄望着望着就笑了,一辈子交上这么些知己好友,也是不枉此生了。
“等你们告老还乡,定要寄书信给我,到时我们再好好聚一聚,我拿最好的酒招待你们!”
张怀仁总觉得燕雄的笑是为了掩藏悲伤,一如往日地毒舌骂道:“你这老头子还装什么,要哭就哭,要笑就笑,别憋着不说,将身体搞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