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便利店屋檐下躲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瓶车钥匙。雨滴在柏油路面溅起细小的皇陵尘土味,远处霓虹灯牌的红光渗进积水里,恍惚又见渭河血月。
保温箱的搭扣突然弹开,三杯关东煮的热气蒙住镜片。手机跳出新订单提醒时,我仍盯着对面大厦玻璃幕墙——那里倒映着穿黄袍的美团骑手,肩甲处有道不存在的箭痕。
“您的外卖。“我按响1304室门铃。开门的孕妇怀里抱着个女婴,孩子忽然抓住我的工牌链,咯咯笑着露出两颗乳牙。她眼尾有粒朱砂痣,像极了阿暖第一次抓住我手指时的模样。
电梯下行到七层时,灯光突然频闪。金属轿厢变成皇陵地宫的青铜壁,倒影里红鸾的金刀正劈开血雾。我伸手去接,却摸到粘着广告单的镜面,上面印着“胎教音乐《安魂曲》特惠“。
雨势渐大。我拧动车把拐进暗巷,车灯惊起几只夜枭。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让我想起燕九的机关弩破空声,直到碾过个塑料尖叫鸡玩具,才发现自己把共享单车停成了防御阵型。
“小伙子,要姜汤伐?“弄堂口的老阿婆掀开保温桶。她枯枝般的手指缠着褪色绣线,递来的搪瓷杯底印着模糊的“忠“字。热水滚过喉结时,我错觉喝下的是白芷熬的驱寒汤药。
午夜收工前,最后一单是送往老旧居民区的退烧药。敲开门时,穿青布衫的老先生正在捣药,紫铜杵撞击石臼的节奏,竟与苏姑娘的玉箫残调分毫不差。他接过塑料袋时,我瞥见案头镇纸是半块青铜司南。
暴雨在凌晨转成细雨。我躺在泛潮的出租屋里,看水渍在天花板蜿蜒成北疆地图。手机在枕边震动,阿沅的机械猫玩偶突然亮起眼睛——这是上周清理旧物时翻出的童年玩具。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保温箱的裂痕,我发现自己正用绣线手法捆扎外卖。骑手服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粒青铜纽扣,内侧刻着极小的“九“字。早新闻说今日有百年难遇的血月奇观,女主播耳坠的样式像极了红鸾的金刀穗子。
我拧动车把冲进晨雾,后视镜里闪过青色衣角。后座的保温箱轻轻震颤,仿佛装着未熄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