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太阳西沉得早些,刚过酉时夜幕便开始落下。许冠峰打着灯笼,带卯落泉来到学府街的一个小红门前。
“就是这儿了。”他上前敲门,无人应声;低头方才看见门已上了锁。“欸?看来小师妹还没回来。”
“这么晚了,云儿还没下值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工部事务繁忙,也未可知。贤弟要在此等候?还是我们明日再来?”
“唔……”卯落泉虽不急着见丁虚云,但对她这么晚还在外面感到担忧。“等一阵吧?这会子日落了,想必她也快回来了。”
“嗯,行。”许冠峰把灯笼放在地上,与卯落泉一人坐在一个门当上等候。
“不行,太凉,还是站着罢……”卯落泉才小坐一阵,便被会阴处透来的股股寒气刺痛,忙拍拍屁股起身。
许冠峰也跟着他站了起来,两人于是站在夜幕中静静等待。
“云儿为何住在这里?是仁兄帮她寻的住所?”
“这倒不是,我那小院也是租来的。云儿住的,是工部郎中朱廷朱业堂的屋子。”
“工部郎中?”不知为何,卯落泉听到云儿住的是某个官员的私宅,心中竟冒出了无名业火,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许冠峰却没察觉到卯落泉细微的变化,依然徐徐道:“业堂是我幼时的玩伴,在家中排行老三,人称朱三郎——我二人的父亲同朝为官,又是邻居,因此两家熟识。上次春闱后,业堂看中了小师妹的试卷,偷偷记下了她的名字。后来查到她是二王村人氏,便问我是否与她相识。得知我们是师兄妹,业堂就托我从中牵线,介绍小师妹到他手下做观政生员。”
“呵……这个上司真是不错,不但会破格录取云儿,还将自己的房子给她住。如今的朝廷官员,都这般好心么?”卯落泉抱起双臂,激动得鼻孔微张。
“也许是业堂看中了她的才华,又因她是我的小师妹,所以特别照顾了一些。不过个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猜测罢了。”
“这位朱兄,是不是每日还要送云儿来此?我们待会儿,会不会跟朱兄打个照面?”
“他不住这儿,朱府在城西。哦,说起来半月前他才结亲,我和小师妹还喝了他的喜酒呢。”
虽然得知朱廷已有家室,可卯落泉心里还是别扭。“我看这天已经这么黑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改日等我得空了再来。”言罢他也不等许冠峰回应,扭头便走。
“诶呀!”
一声尖叫惊得卯落泉一个趔趄。许冠峰提起灯笼,光亮照过来,卯落泉才看清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她梳着简单的垂挂髻,头上戴着绒面勒子和貉毛卧兔儿;穿一领简单的夹棉对襟长袄,正怀抱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牛皮公文袋。二人四目相对,她的脸突然唰地一红;扭头从卯落泉和许冠峰的夹缝中钻过,蹿到小红门门前,行色匆匆地掏出钥匙去开门锁。
“你们……你们怎么来啦?”云儿埋着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