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回城之后,“昭武九姓”的大酋长们也陆续进入西州。
这些豪商们都带了很多武士、奴婢,携带的宝物更是招人觊觎,崔怀旦专门派了军队出城去接引。入城后,他们便居住在各姓的豪宅中。
胡商们的到来,使西州城一下子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大街上人人都在议论“胡姆丹”,这是粟特语中的长安城。
在大佛会召开之前三天,裴行俭将豪商们全部邀进西州都督府。
都督府最宽阔院落中,众人一一坐定。
唐人将突厥等游牧民族称为“马主之国”,因为突厥人从小在马背上求生;将天竺等地称为“象主之国”,因为国人笃信佛教。而“昭武九姓”胡人、波斯人、拂菻人,因为极其富有,多与中原有生意往来,被称为“宝主之国”。唐人则自称“人主之国”,自言以仁义礼信为安生立命之本。
豪商们居住的“宝主之国”,也就是被称为“昭武九姓”国的几个粟特国家,在西域的乌浒水和药杀水两条大河周围。如果从这里再向西穿过铁门,就来到波斯王子要去的吐火罗一带了。西域农民和商人各占人口一半,汉人务农,胡人行商,都是几岁开始做的生计。
这天,首先来谒见的是安国的大酋长之子安盘陀。
他长得丑怪,是安悉延最小的儿子,十多岁时为了走商路穿过冰川冻伤了腿,还瘸着。
裴行俭叫来安重岚,问他的主人怎么没来。
安重岚告诉他,大酋长突染重病不能行走。染病的说法当然是托词,安悉延就是不愿意来见裴行俭。安重岚唯恐裴行俭再问,立刻叫先取马来看。
安国用于交易的骏马,取自雪山脚下,养于龟兹附近的龙池城,与当地马匹交配,尤为高大强健,被称为龙池马。
这马大有来历。相传龟兹东面有一座荒城,其中有一个巨池。池中有数条游龙,经常改变外形,它们趁雌马来饮水时与其交配,生下龙驹极其俊美矫健,却乖戾难驯。
后来龙又与来池边取水的妇女幽会,生下凶悍勇健的孩子,他们长大之后能骑烈马,善奔跑武力,不服国王统治,拒不听从号令。国王震怒,招来西突厥大军,将全城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死,屠戮殆尽。
龙池城荒弃很久之后,安悉延对它一见倾心,便把自己的大庄园建在附近。
安国人在“昭武九姓”当中最为魁梧凶悍,他们带来的马匹也最是凶顽。为了展示龙池马的雄壮,它们只拴了简单的缰绳,其中有一匹最野性难驯,进了院子里,便得意洋洋地甩开尾巴,乱跑乱撞,还想要闯出庭院。
波斯王子与党九一起站在楼上栏杆后观看,王子问:“你能降住这畜生吗?”
党九朝他望了一眼,跑了两步,突然蹿上栏杆,再纵身一跃。一片惊呼声中,他已经跨在马背上,俯身抓住马鬃。
马匹虽是战争利器,却也极其危险,拖死人、跌死人、踩死人都是常事。龙池马很是灵性,两次掀起前蹄,党九纹丝不动,两腿紧紧夹住马腹。龙池马觉察身上的人不好惹,想要再跑,又几次被勒住缰绳,它发现挣扎不动了,就乖乖被牵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