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军还记得自己的师父曾经教过,如果有人要驱邪,朱砂符纸不管用,那就用公鸡的血。
他小时候在那些荒废的寺庙道观里乱窜,不甚中了邪。师父很着急,吃药不见好。只能从山下买了只大公鸡,掐出来鸡冠血,在他背上画符。
其实张千军根本不清楚师父画的什么东西,只能感觉到师父带着凉意的手指在背上的动作。
那种阴冷湿腻的感觉,他现在还记得。
其实也不清楚是鸡冠血有用还是后来炖的公鸡肉有用,没多久他“中邪”的症状就好了。
师父说那是祖师爷显灵,张千军也就当祖师爷显灵了。
银白的刀刃染上一丝血线,张千军晃了神。他看见张海桐在看自己,仿佛催促自己回话。
张千军喉咙干涩,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只吐出一个“嗯”字。
“你在发高烧,我们要赶紧出去。”
张千军耳边是模模糊糊的属于张海桐的声音,他烧的蓄起眼泪的视线模糊了这个年轻人的身影。
张海桐越走越近,流血的手指缓缓靠近——其实没那么慢,但因为张千军生病的缘故,对周围环境的反馈和感知能力变得极低,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他看见那两根流血的手指在视线中越来越近,然后按在自己眉心、脖子以及脚踝。
冰凉的皮肤、温热的血液,还有鼻腔里更加浓烈的血腥味,这让张千军处于一种极其混沌的状态。
他的感官已经开始失衡了。
生病的人对平时轻而易举能察觉到的动作反而非常迟钝,但平时察觉不到的细微动作又非常敏锐。
当那些血液沾上他的皮肤时,脚下乱石缝隙里有什么东西疯狂跑开。仿佛溃败的乱军各奔东西。
他听见自己说:“好,出去。”
“去找张海楼。”
“找族长。”
他听见张海桐的声音说:“对,我们去找他们。”
他说:“跟紧我。”
张千军模模糊糊问:“走去哪里?”
“跟着水走,我们往上,去水的尽头。”
溶洞里浅薄的水流潺潺而动,张千军只听得见一点水声。
他感觉自己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拉着,血液在紧握的手心里蔓延出去,又缓缓凝结。
那些血不多,却将感官放大无数倍。
就像他刚被师父带上山时,师父说:“别怕,以后你有师父,我有徒弟。”
那个人耳畔的银色耳饰好像在发光,像蘑菇一样,在眼前晃荡。
他好像穿过了大半座山的苍翠草木,又在黑暗里涉水而行。
只要往前走,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