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慕白鲸的重逢,对南柯来说是一段充满了意外、令人印象深刻的回忆。
那时她刚刚回到A城。
像一只被高度驯化了的家犬,因为失去主人管教,独处在阴云密布的陌生天空下,分不清该往哪里去。
要不要去看看阿流和绫人先生?
但她单方面和他们断了一年的联系,他们还在A城吗?会想见到她吗?
还是去A大?
听说她的宿舍早就安排妥当了。
南柯举棋不定,拖着行李箱站在街边的红绿灯下,犹豫了一整个小时。
秋风挟杂着雨丝飘落下来,南柯没有感觉到,回过神来时,一片阴影突兀地笼罩住了她。
“你好?”举着伞的年轻人略略歪头,眉心紧皱打量她,“你是……大一新生?”
陌生的异性气息扑面而来,南柯攥了一下手里的拉杆,但以前的条件反射早就被磨灭,躲避的动作不复存在。
“……算是。”南柯神色淡淡地打量这位热心人,“学长好?”
对方胸口明明就别着A大的校徽,听见她的话,却突然憋不住笑出一声,好像她刚刚讲了什么大笑话。
“我是慕白鲸,”他边笑边低头跟她解释,语气轻快,“南柯,别说你没认出我。”
南柯这才看向他的脸。
相比长相,“慕白鲸”这个名字更让她熟悉。
她小时候住在老家的旧小区,隔壁一位姓慕的阿姨常常请她去玩,刚好也有个儿子,叫做“白鲸”。
“好久不见。”南柯垂眸,看向街对面的红绿灯,“走吗?”
“走吧,”慕白鲸拉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我是招新组的,送你去宿舍。”
南柯就这样被动地跟着他,走上了进校的路。
……
至今回想起来,南柯不由反省,她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跟慕白鲸走呢?
如果没有被他带走的话。
现在,她就不会被他带进学校外联部,不会坐在出租车里,一边吹着冷风眺望窗外乌黑的夜路,一边听副驾驶上的慕白鲸在“师傅你开稳点”和“呕”之间反复横跳。
“小伙子年纪轻轻,身体素质不行啊!”司机师傅见过太多大场面,淡定啧啧,“以后还能不能带女朋友坐过山车了?”
慕白鲸痛苦面具,说不出话。
“师傅,麻烦前面停一下,”南柯看向前方的下一个拐弯,“我去药店一趟。”
“行。”司机师傅怜悯地瞧了眼慕白鲸。
这条街离A大南门很近,南柯认识路,匆匆去买了晕车药和矿泉水,隔着车窗递给慕白鲸:“我买点东西,就在这里下车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抱歉。”慕白鲸难受得要死,接过药和水,露出感激的表情。
南柯朝他挥了挥手,直起身,目送出租车重新启动,带着慕白鲸消失在夜色中。
“呼。”南柯放下不着痕迹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露出印着药房logo的牛皮纸口袋。
希望慕白鲸别误会。
她确实是因为有东西要买。
不过,不太方便让他看到就是了。
明天是立冬。
空气里寒气初见端倪,把南柯的呼吸拢成薄薄的一道雾,又在风里散开。
南柯边看手机天气,边走在回南门的路上,忽而睨见一家便利店,踌躇几秒,拐进去买了堆罐头和一把深蓝的尼龙伞。
天气预报说今天半夜会下雪。
冬天来势汹汹,这附近有个流浪猫窝点,南柯担心那里猫咪们的状况。
其实在那里喂猫的不止南柯一个。
有好几次,南柯发现眼熟的猫被剪了耳,是绝育的标志,空的猫条丢在墙角,也是她不会买的牌子。
不过,南柯还没有和对方碰面过。
远离闹市的小巷窄而长,陈旧的路面被远处路灯照得阴冷,光是看着就让人敬而远之,因而成为了流浪猫群居的场所。
南柯在巷子里穿行,捡起四处散落的猫碗,整齐摆回原地,叩开罐头的声音一响,四面八方就陆续有了猫叫声。
先是几只和南柯彼此熟悉的猫。
接着是早就注意到有人来,一直窥伺着情况的猫。
然后是一些警惕心高的。
高高竖起的猫尾巴快速靠近,在南柯膝前簇拥。
也只有这样单纯的小生物,才会对人类的一点点举手之劳,回以最高的热情吧。
成堆的猫耳朵凑在眼底,南柯尽兴地揉了揉,捡起身边的塑料伞。
“大家,已经是冬天了,”她撑开伞,搁在肩上,也罩着面前的猫碗和正在进食的流浪猫们,“你们中间最小的才几个月,要互相照顾,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南柯正经脸色,认认真真嘱咐,
“我接下来几天不在,如果食物吃光了,另一个人也没有过来的话,你们可以去A大,那里有喂食器。”
“不过A大的猫比较凶,你们最好不要和它们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