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说:“依我看,什么都不用送,只要小妹人去了就成。”
徐如是道:“这怎么能成。”
王夫人道:“有什么不成的。要不是心儿巧遇姜山,告知荆湖暴乱之事,姜山也不会有心前来戡乱,刘文心何来机会平乱有功进入仕途,何来机会迎娶璐儿。仕途是你们家女婿给的,姻缘是你们家女婿撮合的,你们家好如媒人,不给你们家彩礼也就算了,岂能再收你们家的礼物。”
徐婉晴笑道:“大恩不言谢。就怕我爹不像伯母你这般通明达理,想不到这些,误会姑母来。”
王夫人道:“他要是想得到这些,两个孩子那般情真意坚,是铁打的心也该被捂热了,何至于让人有缘无分长达八年之久,差点错过。”
颜老太太道:“舅夫人此言在理,这礼不送也行,不能叫孩子做了忘恩负义之人。”
徐如是道:“妈,人情世故只就他人好,哪由自家想着来。就怕我二哥如婉晴说的,遇事只往坏处想、不往好处睬,生起气来不认了我这个妹妹。”
王夫人道:“不认就不认。文心那孩子命好,一入仕途就是郡守,岂能让好命好运坏在他人的礼物之上。”
徐如是问:“嫂子此话何意?”
王夫人道:“你大哥已是当朝宰辅,官运已算到头了,不过两三年就得告老还乡,免不了人走茶凉,日后徐、颜两家的官运是好是坏,全落在姜山与文心的身上。想姜山那孩子一身正气,又喜动不喜静,遇到明君还好,不是的话,能求自保便算不错,那里还敢将希望压在他身上。”
颜员外道:“嫂嫂这般为文心的仕途着想,那这个礼我们就不送了,管它徐仁树日后怎么想。”
颜老太太道:“不将希望压在姜山那孩子身上是对的,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何尝不是走向衰败的开端。与其红极而衰,到头来一败涂地,不如勤勤恳恳、安安分分、温温和和,不见盈满亏缺时。”
王夫人想起丈夫为官几十年,颜家从未依仗他的势谋求过半分私利,就是碰到不平之事也未要丈夫伸过援手,不由得对颜老太太此话听了进去,赔笑道:“老太太切莫在意,我刚才之言,并非说姜山那孩子不好。”
颜老太太道:“为国者心正,为民者心善,没什么好与不好。况且官场如战场,两方厮杀,善谋者事半功倍,不善谋者疲于奔命。舅夫人愿为子孙后代长远计,早早未雨绸缪,老孙佩服的紧。”
王夫人正欲说话,颜府管家根叔走来说:“老爷、太太,晚饭已做好了,是现在开用吗?”
颜员外笑道:“饭饱百不思,酒醉瞌睡来。早些吃了好。”随之邀请王夫人、许氏就席,搀扶老太太走在前头,徐如是携手王夫人、许氏走在后头。
五人坐上饭桌,饭菜酒水上齐,徐如是礼敬嫂子、侄媳一杯酒,王夫人、许氏礼敬颜老太太一杯酒,五人同喝一杯酒,便将晚饭好好吃了。
等到喝好饭后茶,二更已过,颜如勖下值回家来。因多年未见,不是徐如是说:“勖儿,还不快些过来见过你大舅母”,王夫人几乎不认得了。颜如勖给王夫人行了晚辈之礼,给许氏问了好,在颜老太太身旁坐了下来。
王夫人笑问道:“勖儿,为朝廷当差可还习惯?”
颜如勖笑答道:“一开始,大家见我年不过二十,没有瞧得起我的。后来得知我姐夫是戡平荆湖叛乱的主帅,我大舅是当朝宰辅,大家虽背地里还是瞧不上我,当面却没有不听号令的。”
徐婉晴笑道:“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你这般年轻,往后的路长着,无需他人现在怎么看待你,脚踏实地做好手头上的事就行。”
颜如勖笑道:“那是。我可是徐仁枫的外甥,姜山的小舅子,还是徐婉晴的弟弟,就算不想着让人高看一眼,也不能让人小瞧了来。”
徐如是道:“你这孩子,说话的腔调越来越像你姐夫了,这可不好。”
颜如勖笑道:“武人吗,要的是精气神,学姐夫那般旷达乐观没什么不好。奶奶,你说是不?”
颜老太太笑道:“学就要学到位,不可邯郸学步。”
颜如勖乐乐应下,喝干杯中茶,跟颜老太太抱了抱,给其他四人道了晚安,漱洗歇息去了。
颜老太太想着王夫人明日离开,今生怕是实难见到了,一改平时早睡早起的习惯,说笑到深更半夜都兴致盎然,毫无疲累之相。王夫人领情,同徐如是搀扶老太太回房歇下,回厅堂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