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么?’
老实说,被黄天道这个‘黄毛’盯上,韩绍并不意外。
他只是有些意外这青州渠帅说这些话时,语气里的狂热与神圣。
此外——
“渠帅难道不知道孤这个燕国公,乃是大雍忠良吗?”
糟糕!莫不是自己演技太差暴露了?
见韩绍一脸古怪地望着自己,程元义收敛了神色,淡淡道。
“大贤良师成道时,曾言‘甲子尚水,显炎雍将亡之兆’!此为天命!”
“国公天纵英才!当顺天命而行!”
“怎可为区区愚忠拖累,而枉顾天命,逆天而行?”
去你妈的天赐!
老子这一身实力地位,明明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韩绍抽了抽嘴角,忽然觉得这青州渠帅实在有些憨傻。
自己刚刚那话的意思,分明在暗示他‘得加钱’啊!
这点悟性都没有,还想孤提着脑袋跟你们混?
心中嗤笑,韩绍却没有直接说话。
而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手指敲击着身前的桌案,似是思索衡量。
那不轻不重的敲击声,仿佛同样也敲击在席间一众世族高门的心间,让他们心跳如鼓。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幽州新晋豪强此刻在想些什么,难不成真的被这黄天贼道三言两语给说动了吧?
一阵沉默忐忑间,在座几位神都天使面上渐渐浮现出几分惶急与惊恐。
抛开公冶缙那十万禁军甲骑的结果不谈。
若是这位燕国公真的失了智,投靠了黄天道,那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大雍绝对都是一场灾难!
意识到这一点,其中一名天使终究是按捺不住,颇为急切地道。
“燕国公!休要忘了你今日这一切是谁给的!”
“若不是陛下开恩——”
话未过半,韩绍敲击桌案的手指一顿,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地打断道。
“怎么?天使这是要教孤如何做事?还是要教孤如何为臣?”
恐怖的天人威压哪怕只是一丝一缕,也有如天威。
说话那天使身形瞬间僵硬,面色发白地涩声道。
“燕……燕国公言重了,本使并无此意。”
边军武夫,跋扈至斯!
若换到国朝鼎盛之时,如此质问、威逼一位天使,纵然手握百万重兵也是取死之道。
只可惜眼下终究不是以往了。
几名神都天使心中黯淡,自不待言。
而韩绍却不管他们如何怀念过往的辉煌,收回的视线旋即落在程元义身上。
“以孤作赌注,也不是不行,不过——”
听到韩绍这话,在场所有人无不再次变色,而程元义则瞬间大喜。
“还请燕国公明言。”
韩绍眉头微蹙,神色不满。
“区区公冶缙还有他麾下那十万禁军甲骑,如何配让孤作赌注?咱们换个赌约如何?”
只要能将韩绍诓入黄天道,别说是小小的赌约,就算是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旋即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燕国公但说无妨。”
“赌太小了,也没什么意思。”
“这样吧,咱们就赌——”
韩绍说着,话音稍稍一顿,在所有人的心都被提溜起来之后,才咧嘴一笑幽幽道。
“就赌你黄天道何日覆灭吧!”
“孤对这个倒是很感兴趣。”
韩绍这话让席间场面很是怔愣了几瞬。
好片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终是没有忍住,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而刚刚还老神在在的程元义在呆滞了一阵后,霍然抬首望向韩绍,压抑着怒气道。
“你敢戏耍于我?”
韩绍收回笑意,眼神寡淡地瞥了他一眼。
“明明是你先戏耍于孤。”
“他张显什么档次!也配让孤屈尊他麾下,听他号令?”
“还有你程元义,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孤的面前狺狺狂吠?”
听到韩绍这话,就算是那些原本对韩绍观感并不好,甚至暗地里对他出身来历多有鄙夷的人,此刻也不禁对他大为改观。
解气!太解气了!
这黄天贼道今日一来,便让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他们丢了好大的脸面。
特别是刚刚被程元义骂作庸蠹之辈的那人,此刻神色振奋鼓掌笑道。
“君上说得好!”
“区区贼道也配在君上面前狂吠?”
说着,甚至颇有几分狗仗人势地呵斥道。
“逆贼!还不快滚!”
程元义脸色铁青,恐怖的八境天人气息翻滚沸腾。
“燕国公这是要一意孤行,非要逆天而行?”
“逆天?”
韩绍淡淡道。
“若这天是你黄天道天,孤逆了又如何?”
什么人人如龙!
这种屁话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有什么区别?
看似辉煌,实则尽是虚妄。
真要是有心,先让人活成人样再说!
韩绍原本对这黄天道的‘道’就不认同,却也感念于他们敢为天下先的烈性。
可现在他却是有些恼了。
这莫名其妙跑到他面前吆五喝六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不挑个好时候。
今日他大婚之喜,偏偏来寻他晦气。
真当他韩某人是庙里泥捏的菩萨?
所以在程元义撂下一句。
“但愿燕国公日后不要后悔。”
随即便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韩绍面色一沉,语气淡漠道。
“扰了孤的兴致说走就走,你这青州渠帅未免也太不将孤放在眼里了吧?”
程元义脚步一顿。
“燕国公这是要留贫道‘作客’?”
目光扫过在场这么多人,面色有些戏谑。
天人交战,声势浩大。
一旦出手,今日对方这场婚宴便算是彻底毁了。
原本他还想留点余地,却没想到这燕国公竟主动将事情做绝。
只可惜他的自信只维持了一瞬,便土崩瓦解。
那一点从韩绍指尖弹出的酒水,瞬息而至间,程元义眼神露出一缕惊恐,而后就这么凝固在面上。
一具冰冻的身影,就这么僵硬在场中。
瞬杀一尊同境天人,如此震撼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在场众人双目圆瞪,难以置信。
有人甚至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口水,用来镇压自己颤动的心神。
而这时,程元义的声音再次传来。
“哼!今日诛贫道法身,贫道记住了!”
“来人必有厚报!”
韩绍语气不满,似在感慨。
“作客就要有作客的样子,入了道、出了家,连人都不会做了?”
随后浑不在意吩咐席间乐伶、舞姬道。
“接着奏乐、接着舞——”
不要耽误时间,待会儿孤还要洞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