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有一罃在桌上。
可是没有往杯子上倒酒。
酒杯,也没有在桌上。
夜。
静的如一染黑的墨纸。
雨停后,天一直没有一顶点光亮。
二楼的闺房。
轩窗的纨纱轻如縠云。粉红色的冰绡一样。
烛火放在了床榻的几案上,两个丽人睡在了一起。
红裙,白裙,长绫。
都整齐的挂在了床榻前的一枣木屏风上。
屏风上,有轻歌曼舞,春柳花开。
清晨。
天刚蒙蒙亮。
太阳还没出来,只有天际边的青灰色。
鸡开始叫了三遍。
阳光终于象刀锷一样划开了薄雾。
官道旁的茶亭。
已有车马和路人经过,有的则坐下来喝上一口温茶。
乐中山来的挺早,他先喝了几杯烈酒,然后喝了一杯茶。
还吃了六个卤蛋和一盘干豆。
茶亭的简易的木桌案上,比平时多了好些人。
车马停在道旁,虽然下过大雨,但不妨碍过路的车马停靠。
秋风,枯黄的落叶,是已被雨水浸泡的枯叶。
清冷的空气里,没有一片落叶飘起来。
连树上掉落的枯叶,也象一块小石头摔在了泥地上。
茶亭,却尚有一丝温暖,凉空气里有人的呼吸。
淡淡的白烟在茶亭里象雾一样消失。
韩记六月绸缎庄的大喜日子,连大雨都把长街清洗一遍。
屋瓦,旗杆,墙壁。
都改变了原来的模样,崭新的发着光亮。
残雨,却没有一滴从檐花下掉落。
天放晴了,阳光冲破云层后,天空万里如洗。
洗的发亮,洗的发蓝。
“乐中山,你为何也这么早来长街?”
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虽然背有点驼,但因为身上脂肪太多,使他看起来,好象永远是在低着头走路。
不知道他的人,没人会知道他的背原来是驼的。
手里还拿着高过他一头的青铁棍子。
“金驼棍,你不是比我来的更早?”
“我可是收了韩力长的请帖,所以雇了辆马车,能早则早,先来长街凑凑热闹!”
“长街,长街可是个好地方!”
“宋老板的大小姐与韩老板的大公子,可是金某人看着长大的!”
“是不熟这样喜酒吃了更有味?”
“那当然,你千毒针不这样吗?”
“我千毒针可没这么好的福气!”
“难道韩力长没有发你的请柬?”
“我不要请贴照样可以进韩府喝酒!”
乐中山边走边说话,他的裤脚沾满了泥巴,可这路已经没有湿湿的泥巴。
看来这裤子上是夜晚带过来的干泥巴。
马车在他的身旁缓缓驶着,驾马车的人是一少年。
皮肤黝黑,身体健壮。金驼棍坐在前座,拿着棍子跟乐山中慢悠悠的说着话。
“要不上来,一起到长街?”
“不了,多一个人可要多一半的银两!”
“你千毒针皮包骨头,也就这么几斤几两,加不了多少钱!”
“小伙你说是不是?”
“是的,连一文钱都不用!”
“可是不要钱,那就更不能坐了,这可是欠了你金驼棍的人情!”
乐中山依然慢悠悠的走着,他的两眼根本没有在看路,而是在看他裤脚上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