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母亲!我和父亲,定会尽心尽力,保护宛妹!护住宸国!”一旁的苏长风也急切地说。
李慕白摇摇头:“国家大事非你们之力可改。宛儿身陷其中乃是身不由己,如今整个苏家想抽离已是万般不易。可是,若真有一天,宸国不得不面对这种选择,我只希望,整个苏家,能以天下为先。这才不负先祖创立苏安帮的初心!”
苏安帮自创帮起,便是以匡扶正义为己任,虽隶属宸国,可平日里救济流民,并不问出处。心怀家国,行事仁义。
“慕白!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先祖遗志!”苏轻尘轻轻地说。
李慕白莞尔一笑。
三日后,平阳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便是苏安帮的帮主夫人李慕白,因中毒不治而亡故的事。
丧仪排场十分宏大。
苏轻尘夫妇向来一生磊落,行侠仗义,听闻此噩耗,大半个江湖侠客,纷纷不请自到,为李女侠送行。连宸国太后都亲临了,扶棺痛哭。
出殡的时候天降大雪,城中百姓也自发跟着,送殡的队伍绵延数里。
一代女侠就此亡故,让人唏嘘不已,过了许久,城中大小茶馆,仍有许多关于她的故事流传。
同年冬至,齐国与楚国突然在西北边境交界处西州交战,年仅十六岁的永宁郡王林承恩,出奇制胜,以五万兵力勇退楚军十二万大军。
一战成名。
正值隆冬,楚国地势险峻,冬日尤为难熬,将士们死伤无数,士气低迷,退守嘉峪关外,数年未再犯。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好春光。
平阳县是临安下属的一处小城,但因倚仗国都,又靠着钱塘江,古往今来都是海通商贸的重要港口,城中商贩云集,各地的特产小吃、绫罗绸缎、文玩钗环,都能在城中各市买到,繁华富庶程度不亚于临安城。
此时正是午后,一日中最困乏倦怠的时辰。刚卸完一船货,几个挑夫聚在茶棚喝茶闲聊。
“听说了吗?苏府下个月要为小千金办满周酒了?”
“哦?苏小姐居然已经满周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还记得李女侠丧仪之时,那小丫头被奶妈抱着,一路哭的撕心裂肺。如今,已经可以满大街跑了!”
“苏小姐性情十分跳脱,天资聪颖,不过九个月便会走路,十个月时便会说话,如今咿咿呀呀,甚是可爱!城中百姓,无一不喜!”
“是呀!苏帮主夫妇对她极好!又有诸位师兄弟关怀,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能生在苏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又有一个做太妃的姑母,日后这孩子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也一定一生无忧!”
几个人正在感叹,突然旁边一位茶客走过来,朝众人行礼,堆着笑问道:“敢问几位小兄弟,方才所说的苏府,可是平阳城的苏安帮?”
众人很是惊奇,在这平阳城,难不成还有第二个苏府,能有这般排场?上下打量一番,只见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身粗布荆衣,虽已很破旧,却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个利索人,戴着一顶蓑帽遮住了额头,露出半张脸,却是面白无须,尤其一双唇,笑起来倒似女人一般,唇红齿白。
十分面生。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一个年长些的挑夫心生警惕,去年李女侠去临安时,就是被他国细作所伤。半年多以来,虽宫里太后一直追查,却始终没有线索。
为此,官府三天两头张贴告示,让百姓留心,所有陌生人入城,随意打探国中之事,便立刻告官,定有重赏。
那人见挑夫突然变了面孔,心下一愣,努力卑躬屈膝,谦和说道:“在下乃金陵人士,鄙姓成。多年前,曾有幸与苏轻尘和李慕白大侠有一面之缘,临别时苏大侠曾言,若他日有难,可去平阳苏府求助!”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捧着,递了过去,“这是当初苏大侠赠予家父的木鱼剑,说是来日相逢的信物!此前,在下听闻李女侠身中剧毒,特意从北境雪山采得一枚千年雪莲,想送给李女侠!”
那位挑夫起身看了看,确是苏安帮弟子联络所用的木鱼剑,不由得放下警惕,但心中仍有疑虑,叹息一声:“兄台有所不知,李慕白女侠,去年年尾已经过世了,你这枝雪莲,怕是用不上了!”
那人大吃一惊:“李女侠过世了?那苏大侠,想必十分悲痛!”
“苏大侠已隐世,如今苏安帮主事之人,乃是苏长风帮主!”
那人沉吟片刻:“既如此,那鄙人只得告辞了!”他十分落寞,踌躇半日不动,口中喃喃自语,“过世了?怎会这样?”
挑夫想了想,虽不知此人所言有几分真假,但能得老帮主所赠的木剑鱼,想必是有什么内情,苏安帮向来有恩必报,便叫住他:“客官留步!”
那人应声回头,挑夫已上得前来,态度温和:“客官不远万里,特从北境赶来,恐怕不止为送这一株雪莲!若有其他内情,还请告知,在下定会转告!”
那人犹豫不决,挑夫索性挑明身份:“这码头周围,大多是苏安帮弟子!客官不必顾忌!”
那人他看了看不远处路边坐着的一个小男孩,一脸愧疚之色,“在下有个侄儿,自小体弱,如今他父母战乱飘零,我与这孩子相依为命。我曾听闻,苏帮主有一门内功心法,普通人家的孩子练了,也可强身健体。在下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走这一遭,不曾想……”
挑夫心中了然,笑了笑:“原来如此!客官不必多虑,我这就传信入城,客官可否将名碟借来一用,也好有个凭证!”
那人却面露难色:“大兄弟有所不知,在下途中遭遇燕齐两国的流兵,躲在难民中才侥幸逃过一劫,通关入城所用的名碟,皆丢失了,实在狼狈!实不相瞒,方才在城外,用传家的玉佩方才换的这一身干净衣裳,否则,蓬头垢面去见恩人,实在羞愧难当。”
挑夫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碗:“你等着!我去问问工头!”
不多一会儿,挑夫回来,一脸兴奋:“客官随我入城吧!”
那人大喜过望,抱着孩子连连致谢,十分激动。挑夫看他神色真挚,对那孩子百般呵护,心中也十分感动。
只是那孩子大概太过羸弱,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挑夫索性将他抱上车,车上挂着一展旗幡,写着大大的“苏”字,一路入城并无人查验。
穿过热闹非凡的骡市街,路过幽香雅致的食井巷、琳琅满目的珍宝坊,一路朝北,摊贩商铺越来越少,拐了弯,入眼便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府宅大门,看起来并非大户人家。唯有门口立着两个面目狰狞的石狮子,显示主人非寻常百姓。古朴的木头门匾上,两个苍劲有力的草体——苏府。
挑夫放下推车,抱着小男童指了指门口:“成兄弟,这便是苏安帮了!”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敲了敲门,没多一会儿,一个小厮露了个头,低头耳语几句,小厮闪身入内,大门开了一边。
挑夫走过来笑道:“巧的很!今日帮主和夫人都不在,已经派人去报少帮主!兄台稍候!”
成姓男子十分感激:“今日多亏了小兄弟!”
二人正寒暄,只见门内走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上得前来,先是朝那个挑夫行了一礼,恭声说道:“李大哥!多亏了您,我们不至于怠慢贵客!后厨已备好了莲子羹,快去用一些,去去疲乏!”
那位挑夫也不客气,朝成姓男子咧嘴笑了笑,便先行告退。少年这才转身,对着成姓男子作揖行礼:“在下苏安帮大弟子苏印之!听闻有祖父的旧友上门,特来迎接!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不敢小少爷这一声前辈,在下成惜上,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小辈,怎敢和老帮主互称朋友!此前听闻,李女侠病重,特来送雪莲。只是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说起祖母,苏印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不过片刻,他便掩住悲痛:“成世叔舟车劳顿,先入内小憩!师父傍晚时分方能归!”
如此甚好!
成惜上也不推辞,一旁的小厮本欲接过他怀里的孩子,谁知他笑笑避过,自己抱着孩子尾随入内。
这个时辰,后院女眷多在休息。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总还是要避讳些。苏印之便将成惜上安顿在二道院子的客房中。
那孩子十分疲累,一直趴在成惜上肩上。苏印之扫了一眼,见他虽已有三四岁的年纪,但十分娇弱,不发一言,无精打采,看着像是病重已久的样子,不由关切问道:“成世叔抱的这位小兄弟似是有恙在身,是否要小侄去寻个大夫来瞧瞧?”
成惜上连连摆手:“这是我的侄儿!因为早产身子弱,一路跟着我也是吃尽了苦头!许是累着了,歇息片刻便好!小少爷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