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庆听到半仙提议用铡刀铡掉他的双手,当真哭笑不得,肯定是在拿自己取乐,他不停告诉自己。
可是当亲眼目睹半仙从兜里掏出一口透出森寒之气的铡刀后,余庆那张终究未能忍住笑意,堪堪舒展开的脸陡然绑紧。
屋子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墙角,灰色蜘蛛拖着被裹成棉花般钱串子沿着蛛网向墙顶攀爬,似是觉察到眼前新出现的三只怪物随时可能爆发出危及自己口粮和生命的巨大力量,狡猾的蜘蛛索性直接装死,一动不动。
“即便有铡刀,我又怎么能同时切掉双手呢?要不还是您帮我吧!”余庆好像笃定半仙不会亲自动手,再次提出同样要求。
“你这人怎么如此工于心计!铡,不是切,谁让你同时铡?你不可以一只一只的来吗?我给你说,你先这样,”
半仙把锋利的铡刀和铡槽分开,立了起来,一边比划一边介绍,由于他此时左腿长,右腿短,左手短,右手长,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奇怪。
“接着用右手铡掉你的左手,然后把刀口翻转回来,右手再奋力砸向铡刀刀刃,一次不行,你就多砸几次,右手不就切下来了吗?”
看着半仙认真得几乎快要发作的表情,偏偏搭配着荒诞不羁的肢体动作和幼稚可笑的言语,余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当半仙安静下来,不再说话,望向自己时,他又觉得恐惧,光是想象着自己左手被铡刀铡掉就已经令他不寒而栗,何况是在断了一只手臂的情况下,再用仅剩的独臂奋力砸向铡刀,如此非人的痛苦折磨,似乎比死亡本身更可怕,余庆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吓疯了。
事实证明余庆想错了,疯狂的不是他,而是半仙。
没等余庆发疯,半仙又开始催促。
“赶紧赶紧,我还在等你的药引呢!我能等,你娘等不了。”
没等余庆回答,半仙自顾自地说:“对了,我听说你们安南国以前有个典故叫割什么喂母、什么身葬父?”
余庆一听,知道自己机会来了,忙把十年前看的那些有关割肉喂母、卖身葬父的故事,添油加醋地长篇大论。
灰色蜘蛛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爬到了墙顶角,看见人形怪物都被自己踩在脚下,安心地吐丝织网起来。
看到半仙满面笑容,余庆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于是又收肠刮肚的杜撰出两个故事。
“诶,我说你小子不是赌徒一个吗?怎么知道这么多典籍故事?”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安南国九年前颁布法令,鼓励天下人以书为师,广开民智,我虽说近几年学业有些荒废,可是以前姥爷和母亲经常教导我多读书,别的不敢说,但讲几个故事还是没问题的。”
于庆越说越高兴,喜悦之色易于言表。
半仙一瘸一拐移向床边,勉强坐上去,这才发现自己右脚不知怎地,居然骨折了,突然提高声音说道:
“别人是儿子,你也是儿子!怎么现在叫你割掉自己的双手就能解救自己的母亲就那么难呢?何况你的母亲还是你自己害死的,就算是无关紧要之人被自己害了都有解救的责任,那可是生你养你的人。唉!百闻不如一见,看来安南国的以孝治国和以书为师不过徒有其名,罢了罢了。”
半仙的脸色由铁青变为烙铁,显然这次是动了真怒,说着往外走去。
余庆看向床上躺着的母亲,大吼一声:“先生,请慢”左手应声而落,
血流如注,余庆头一偏,不省人事。
短短三个时辰,余庆已经第二次晕死过去,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已进入子时,你玩也玩够了,还不速速施救?”半仙自言自语。
“救人不是我的长项,还是你来吧!”
声音刚落,一个青衣男子从半仙体内冲了出来。
刚冲出两尺,右腿一软,身体倾斜倒了下去,感觉软绵绵的,原来压住了余庆。
可怜的余庆,正梦见自己正躺在醉湘楼里,怀中搂着醉湘楼的头牌,老鸨突然从天而降,正好压在自己身上,头牌姑娘枕着自己右臂,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余庆下意识用左手去推老鸨,却发现自己左袖里空荡荡的,左手不翼而飞。
在余庆的惨叫声中,灰蜘蛛躲进了自认为固若金汤的蜘网中央,满头大汗地盘坐在床上的半仙缓缓起身,额头一滴汗水顺势滴到余胜男的嘴上,余胜男眼皮眨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眼,青衣人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