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四周弥漫着一股香火的味道,这味道安歌并不讨厌,却也说不上喜欢,他记得白小楼说过,他很喜欢这种味道。
他还说过,他喜欢各种各样的味道,青草的香味,果子的芬芳,只要是山里的味道,他都喜欢。
他和白小楼在一起住的那几年,白小楼经常带他去山上的一座庙里,庙里供着的是一尊弥勒佛。
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于己何所不容。
白小楼拉着他一起上香,拉着他一起磕头,然后将山上摘来的果子放在弥勒佛前的香案上,白小楼说,如果他一个人在这个庙里,一定会寂寞死的,弥勒佛应该也是,你看我们给他带了果子,他多开心。
安歌看向弥勒佛的时候,果然看到弥勒佛在哈哈大笑。
那真是一段无比安稳而又温暖的时光。
直到有一天,白小楼说他最近喜欢上了风的味道,然后他就离开了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一柄刀。
他走的时候穿了一件比夕阳还艳的红衫。
这已经是留在安歌记忆里最深的印象了。
所以安歌在十六岁生日那天,拿了一柄刀,穿了一件比夕阳还艳的红衫,来到了这充满杀机的江湖。
在刚刚的梦里,他摘了好多好多果子,堆满了弥勒佛的桌子,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白小楼,他哭喊着找遍了整座山都没有白小楼的踪迹,直到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
他看不清女人的长相,只觉得这个女人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之感。
白小楼倒在她的面前,白衣女人刀上的血,比白小楼身上的红衫还要艳。
小叫花子走进来时,看到了流泪发呆的安歌。
“你醒了?”
不管是谁都能看出安歌醒了,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问这样一句话。
安歌回过神来,看到了小叫花子,然后说道:“我摘了好多果子,堆满了整个香案,我在弥勒佛前把头都磕破了,他都没有回来……”
小叫花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知道,白小楼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于是他说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只见过他一次,他救过我的命,但他是个做事不求回报的人,他告诉我,如果我想报答他,就请他喝酒,我一直想请他喝酒,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以后也没有机会……”
安歌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他一边苦笑一边流泪,一边嘶哑着喉咙说道:“可他还是死了,死的人为什么是他?他的武功并不在那个女人之下,他为什么还是死了?这里面一定有阴谋!我要找到这个女人,我一定要问清楚!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报仇!我要为他报仇!”
小叫花子过去按住他,一边让他冷静一边点了他的睡穴。
安歌又睡了过去。
他将安歌缓缓放倒在地上,然后叹息着走了出去。
门口立着一把铁锹,这铁锹是他赶早从镇上买来的。铁锹旁还放着四块削好的木头,有一块木头上写着“南宫玉之墓”。
他昨晚带着昏迷的安歌来到了这座城隍庙时,发现了庙外的四具尸体,当他看清四个人的脸时,他不禁吃惊起来。
四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年纪最大的一个,是玉虚宫的执法长老之一,江湖上的人都叫他玉衡子,
他的兄长就是玉虚宫当今的掌门玉虚道人。
年纪最小的一个,是武林八大世家之一南宫世家的三世子南宫玉。
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是绿林道上恶名昭彰的土匪,此人名叫陈宵,江湖上的人都叫他手眼通天陈当家。
最后一个人来历有点特殊,此人唤作鬼见愁,刀法狠辣,为人刻薄,先前投在烈火堂下,最后因为与其堂主意见不合,一怒之下砍了烈火堂堂主的头送去了敌对的霹雳堂领赏,反倒成了霹雳堂的副堂主。
这样的四个人,且不论身份如何,自身的武功自然不差,如今四人竟然齐齐毙命,均是一刀封喉。
“好可怕的刀法!”
小叫花子分别为他们挖了坟、立了碑,但是他嘴里却念念有词:
“玉虚宫的功法邪门,主采阴补阳之法,门下弟子个个好淫,不知祸害多少无辜妇女,如今死了一个老淫贼,也算是老天开眼。”
“南宫家家风淳朴,但南宫玉仗势欺人,好勇斗狠,如今被别人收拾了,也省得以后惹出祸来连累南宫家。”
“绿林道上有着不少好汉,但陈宵这种拦路打劫的死了就死了,听说最近有人在整顿那条路,欲结成联盟,少了一个陈宵,倒也是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