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辰踉跄着在巷道里狂奔,耳边传来了尖利的呼啸,那是一只兔子高速运动下带起的风声。
他现在很狼狈,右胸凹陷,胸骨被兔子踢得寸寸断裂,脸上、腰间和大腿被抓出数不清的血痕,除了兔子,还有只猫一直在追猎他。
若不是梦里,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疯狂的兔子一踢未中,错身落在纪舒辰身前,紧接着便前肢撑地,拧转身子,后腿就如弹簧迸发,猛得向纪舒辰踹去。
要是在野外,兔子能一脚将扑击的老鹰踹飞,在这里兔首人身的怪物,能用这一脚把纪舒辰的颅骨踹碎。
纪舒辰压低身形,还是未能完全躲过,脸颊上像是被铁棍扫过。
头部的重击令他眼前一黑,一般人这时已晕倒在地。
数千次与怪物的搏杀中,他的意志超越了常人,野兽般的意识,早已刻入骨髓。
趁着兔子回身的片刻,纪舒辰死死箍紧了它的小腿,整个身子往前压,令它无法发力,无法挣脱,接着用力地蹬在它的脊椎上。
清脆的骨裂声接连传出,伴随着凄厉的婴儿哭喊,直至兔子的身形化作一阵黑烟。
此刻纪舒辰后背已鲜血淋漓,不远处的竖瞳,森冷地望着他。
他解决兔子的时间里,黑猫在他身上留下了数十道伤口。
喘着粗气,纪舒辰没有丝毫退缩。尽管他的身体已经残破的不成人形,伤势却没有给他造成任何阻碍。
梦里是没有疼痛的。
在这里能体会到的只有恐惧和愤怒,惊醒的大多数原因是身临险境的恐惧,梦中的意识似乎没有痛觉这根神经。
纪舒辰早已麻木了,除了切实的死亡,恐惧的情绪不足以把他踢出梦境。
他与黑猫良久对视着。
猫是一种警觉的动物,它机敏而胆小。有兔子吸引注意时,它才会如鬼魅般亮出利爪。
单独的对峙中,黑猫只会悄然退入黑暗,纪舒辰清楚,它并未走远,只是在寻找着机会。
暴虐的山羊、疯狂的兔子、机敏的黑猫……
对于这些怪物的了解,都是在一次次死亡中掌握的。
纪舒辰至今也不知道——它们是长着野兽头颅的人,还是是拥有人身的野兽。
总之用怪物来形容肯定是对的。
他还曾想过,自己是不是在梦里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按理说,梦应该是一个念头引发的幻想。可他并未对城市、红月和怪物,有过任何印象。
城市的稳固,就像真实存在的一样。
这么多年,纪舒辰没撬动任何一块砖,或是发现房屋改变了位置。
若真是一个梦,这座城市在他脑子里像是一个外来的异物,他在这座城市里也是一个外来的异物。
总有种感觉,那些怪物仿佛是扫除异物的清洁工。
这不是他想要来的世界,要是有机会,他会不顾一切的逃离这个令人绝望的梦境。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留念的,那也只有眼前这只破损的玩偶熊了。
残缺的耳朵,满是补丁的缝线,巨大的身形像是游乐园里的吉祥物。这可怜的模样,在游乐园里也早该丢进垃圾堆了。
在这座城市里,一群怪物中,玩偶熊也是最为奇怪的那个。
只是每次见它时,纪舒辰会生出一种亲切感。
像是朋友,或是亲人。
也多亏了梦里有这么一只玩偶熊,否则纪舒辰可能早就崩溃了。
玩偶熊见他很是开心,嘴角咧开了好看的弧度。
当两者相距不到五步时,玩偶熊的笑容变得凶戾,它的身形陡然暴起,掌间弹出可比钢刃的利爪,带着沉重凶猛威势,向着纪舒辰劈头拍下。
纪舒辰猛然一惊,浑身的感知警铃大作,他避无可避,只能矮身蹿入玩偶熊的怀里。
即便如此,纪舒辰的肩颈还是被撕下了一块血肉,躲避的再迟片刻,他的骨头就会被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