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米拉一个人骑着战马,孤独的走在黑夜里。马蹄声重重地踩过海岩堡的石块,在蹄铁的撞击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其中夹杂着战马打出来的一个个响亮的响鼻。海岩堡的海风吹过雅米拉的衣服,长长的披风被晚风吹起来,似乎是想要让她跟着风飞起来。雅米拉的战马也似乎有点冷,颤抖了几下。
“哎,放松点。”雅米拉低声对自己胯下的战马说。那是一匹挺漂亮的亮棕色战马,被叫做“森林”,是雅米拉离开家的时候就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战马。雅米拉似乎是有点累了,从马背上下来,牵着“森林”步履有些沉重地往前走。她觉得自己这……自己的心里真的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森林”真的是一匹通人性的马儿……看着身边的马,雅米拉想到。他一定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纠结和难过,这才发出了声音……
雅米拉在担心啊……她想到,如今的南岩地,如今的海岩堡,如今的刚铎……
她的表姑自从从刚铎城回到望海堡,便将自己锁在塔里——指的是她的居所。她每天行踪不定,深居简出。她不去见自己的封臣和将领,不去见自己的亲戚和丈夫,甚至连自己的情人都不见——除了雅丽珊,那个血红色头发的女巫!两个人天天呆在一起。提起她来,这雅米拉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雅丽珊不是一个人,不是她表姑的门客,而是她练习马上骑枪的时候,被骑枪撞碎的靶子。
她长叹了口气啊。科利森学士有些怕她。
想着,雅米拉看向高高的学士塔。安琳娜女大公,自己的表姑,早就疏远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学士。大概是他爬不上信鹰塔的时候开始吧。“我不想让你因为为我工作而送命,老头。”她说,声音傲慢无礼。而科利森学士坐在那里,面容悲戚。
科利森学士亲自把自己的表姑带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他教会了自己的表姑刚铎语和早期刚铎语,教会了她纹章、历史和音乐,教会了她礼仪……他真的如同她的父亲一样,这句话是很多人说的。如今他的表情,像极了一个面对不听话的孩子,悲愤异常而又无可奈何的父亲。老实说,雅米拉一直不觉得老学士是个“老”学士。他头脑清晰,文笔流畅,脑子里似乎是有着无数的知识。但是当自己的表姑说出那句难以和礼仪挂钩的话的时候,看着老学士,雅米拉真的第一次觉得,老学士老了。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雅米拉的肩膀上,这让雅米拉非常的紧张。她一把按住那个人的手腕紧接着重重地一扭,让那个人转过来的同时手已经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匕首。正在她要拔出去前的一秒,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是我,是我……雅米拉,是我……”
那是一个有粉发症的女子,雅米拉认识,瑟尔达家的小姐雅琳娜·瑟尔达。一头艳若天霞的粉色秀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露出洁白的额头和细腻的肌肤。额头中央是一颗红色的美人痣,如同一滴带血的泪珠。一双细长的,微垂微翘的眼睛,水汪汪的,是如同祖母绿一般的颜色。樱桃小嘴,腰肢纤细。
她身上穿着一身长到下摆的锁子甲,甲外还罩着一层皮革。腰间悬着一柄红鞘长剑和一柄用同样的材质制作刀鞘的匕首。
“你……”雅米拉第一反应是惊喜,“雅……雅琳娜!你怎么在这里!你……我听说……”
“怎么,听说我出现在了哪家妓院?还是脚镣半岛哪个城市的奴隶市场?”哪个声音响起,“这都是老故事了。你要是再提的话,我们可就不是好姐妹了!”
“不是,我……”雅米拉有些发懵地说,“我没有在望海城的比武大会上看到你……”
“我当时奉命在白石港作战。”雅琳娜说,“可惜是和青卿小姐一起。在海王津我被活捉了。有几个雇佣兵把我带到了兽笼边上,是铎纲大人救了我。当时……”
“当时他们已经把……我……那个地方的毛给剃……”真的得感谢天黑,不然雅琳娜的脸还不知道得红成什么样子呢。
青卿·布劳恩小姐雅米拉见过一面,而各地都有传言,她已经得到了铎纲大人的赦免,作为侍从骑士留在了望海城。不过她很好奇,为什么雅琳娜就没有被留下,而是可以四处乱窜。
不管怎么说,海王津的经历都不是什么完美的经历,雅米拉想到。她轻轻地搂住雅琳娜的时候,听到雅琳娜说话了:
“但我在刚铎城的比武大会上看到你了。你和铎纲大人在一起。”
雅米拉笑了。是的,望海城杨家族的铎纲大人,望海城公爵与海间守护,刚铎副执政,在比武大会上坐在自己的身边。眼神澄澈,笑容温和,但是身手矫健英勇无畏。她的脸上带上了微笑,但是很快就让伤心事儿席卷而来。
“表姑不同意我去参加比武大会,她只允许我和艾米丽坐在一起……”
“过去了。”雅琳娜温柔的说,轻轻地揉着雅米拉的头发,“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你是雇佣兵啊。”雅米拉笑着说,“当然是追逐着钱……”她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你别告诉我,我表姑她召集了大量的雇佣兵……”
雅琳娜点了点头,紧接着低声说,“宴会在大厅举行……去吧,别让我一个人面对他们。”
“森林——”雅米拉唤了一声自己的战马的名字,紧接着便走了……
宴会在海岩堡的大厅里举行。南岩地的大贵族坐在上座,而雇佣兵和军士则在下面用黑面包就着鱼汤吃。几个雇佣兵用一种很让人难受的眼神看着雅米拉和雅琳娜,二人则找了个桌子坐下。一边吃,雅米拉则一边偷着看向宴会桌上坐着的贵族。
自己的表姑正坐于上座,而一侧则是自己那肥硕的表姑夫。他正在用香肠一样的手指夹起来一块派。他面前的那个有车轮那么大的派已经被他吃的就剩下了一两块,盘子里沾满了蘑菇、蔓菁、豌豆和奶酪,以及一些艰难的存下来的碎培根和腌肉。
雅丽珊坐在另外一边,小口拼着酒。有着棕色头发的侍女爱莉思。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表姑夫的酒杯灌满酒。那张桌子上坐着很多的贵族。威克斯的赫尔斯特·拉夫罗伯爵穿着长长的蓝色丝质大衣,披风上缀有用宝石绘制的家族纹章,海滩上的贝壳;来自高山城的拉瓦·洛伦伯爵则穿着天鹅绒的衣服。来自沙滩城的西林斯·谢尔伯爵则戴着金子制成的小贝壳串成的项链——这和沙滩城的十二个贝壳的纹章似乎特别相似。还有旧船镇的亚拉夫·博伦伯爵,渊海望的罗尔夫·霍斯男爵,多纳堡的雷萨特·莱连伯爵等,都是衣着绚丽。这其中唯二的例外应该是戴维斯·霍兰德男爵——依然穿着墨绿色的大衣和灰色的里衣,以及科利森学士——依然是一袭白色的学士袍。
她注意着那两个人,而她可以肯定,那两个人也在看向她。而且她非常的清楚,那两个人的交流,眼神的交流,眼带悲悯。而他们看向自己,则是无奈。
雅丽珊还在那里说着什么,而科利森学士和戴维斯大人则对其毫不犹豫的反对。隔着很远,都能听到表姑那高了八度的“你已经老了——”的指责,以及雅丽珊那一串各种荒诞不经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