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道士拿着光秃秃的长杆,左右抵挡婢女接连的进攻,不多时就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时没站稳摔了个屁墩,屁股差点没开成八瓣,众人只觉得好似千斤鼎砸地,也不知道地上裂没裂出缝!趁着那矮道士摔倒之际,左手剑婢女一剑挑翻他的光杆,右手剑婢女持剑划向了他粗短的脖子——
叮!
不出意外,这一剑在长安镖局门前划不上,因为这家的老大不同意!
被石子震麻了虎口的右手剑婢女,持剑之手颤抖不止,警觉地望向了长安镖局的大门。她的剑已经和矮道士的浮尘杆一并落到地上,沾满凛冬冷硬的灰尘。左手剑婢女转过身,将剑锋对准了大门,忌惮地盯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的人——在她纤长的指间擒着一颗小石子。
那嚣张的纨绔见状立马变了脸色,猛地坐直看向门前,阴毒的眼神当即添了几分垂涎,“你是谁?”
“你祖宗。”空口白牙就敢给自己长辈分的叶大当家,不屑地扫量纨绔一眼,幽沉的目光又从两名婢女的左右手上掠过,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看,却已叫她们不寒而栗。
“你这道士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连俩姑娘的三五招都接不住,你这样让我也很没面子啊。”缄思双手互捏骨节,懒洋洋地跨过了大门,在矮道士仍旧愣神之际,将对方扶了起来,一想到这矮敦子和他对攻了那么久都没输,却随随便便败在两个骨头加起来也未必有三两重的姑娘手里,缄思顿时气得又想把这矮敦子推一个屁墩!
“大意了!见笑了!见笑了!”矮道士借着缄思的胳膊站起身,涨得满面通红,活像焖熟的猪头。“多谢……多谢……”
缄思不屑地撇撇嘴,转身又捡起如破烂般摊在地上的浮尘杆和软剑,一手拎着一个兵器递还其主。矮道士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可那被下了剑的婢女却不怎么领情。缄思当然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直接将软剑扔破烂似的扔到那婢女的跟前,劝慰道:“姑娘你就偷着乐吧,我们大当家今天心情还凑合,要不然你这只手哪能是麻了那么简单,一石子扎穿了都算轻的。趁着我们大当家现在心软,怜香惜玉,你们赶紧走吧。”
“原来你就是长安镖局的大当家,挑断了惊雨剑手筋的那位,叶大当家?”与婢女的满面惊慌和矮道士的一脸喟然不同,那纨绔闻言反而兴致勃勃,对威名在外的叶棠音毫无畏惧。
叶棠音面色微沉,心里早就冒邪火了,被李舟瑔那只死猫妖狠狠地阴了一把,这些找上门的麻烦事皆是拜其所赐,她听到惊雨剑三个字不火大就怪了!“既然知道是叶某干的,十三少怎么还敢带着疾风的刺客登门?”
说着,叶棠音又冷冷地扫了俩婢女一眼。
“李舟瑔差点死在我手上,你们俩比他还能打?”吹牛皮谁不会啊,反正现在事情也闹大了,麻烦也都找上门了,叶棠音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把火拱得再旺一些,什么隐忍低调统统滚蛋,既然别人非要她烈焰烧身,她就必得拉着对方玉石俱焚。
那两个婢女闻言浑身一颤,吓得不敢出声,她们皆是疾风门下刺客,是李舟瑔教出来的门徒,贴身保护相府公子,就是叶棠音口中的“十三少”。这位十三少是李相国的第十三个儿子,西京城花街柳巷削金窟的贵宾。李相国子女众多,家风又歪得很,相府的少爷小姐们嚣张跋扈,仗爹欺人惯了,在坊间早就成了老百姓唾骂的狗屎。而在相府一堆狗屎里有两坨最臭,一个是已经死于非命的十五小姐,另一个就是这位暂时还能喘气的十三少爷。
至于他能不能接着喘这口气,就要看他作不作死了。
可惜这位十三少并不怎么珍惜尚能喘气的机会,轻挑地调笑道:“叶大当家不仅武功高强,人长得也是花容月貌,明艳大方!”
“唉!”缄思一边叹气,一边走到抚琴端坐的绝弦身边,小声嘟囔道:“那傻子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哦!”
绝弦认同地看了看缄思,指尖又拨弄两下琴弦,却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动——十三少的座辇突然塌了!
这回换他摔了一个屁墩,蹦飞的木屑迷了辇夫们的眼睛,那十三少便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缄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说还真当他们长安镖局吃饱了撑的,干养着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抚弦撩拨的琴师?围观的邻里见状才想明白,怪不得长安镖局大当家不露面解决自己人被流氓骚扰的麻烦,敢情是因为人家琴师也不是吃素的小白兔,而是一只深藏不露的雪狐。
绝弦秀的这一招音波功,甭管行家高手怎么看,反正是震住了不习武的外行人,纵然比不得钟伯玄的三弦魔音,也足以收拾一般宵小了,甚至习武之人也不禁惊叹,譬如那矮道长瞧着绝弦直愣神,心说长安镖局果然卧虎藏龙!
十三少被下人扶起来也不生气,自己揉着腰臀,反而对叶棠音笑得更谄媚,“叶大当家见笑,我李十三身娇体弱,没练过武。”
“这么说,十三少是专程跑来看热闹的?”叶棠音淡淡地说道:“近来敲我长安镖局大门的,十个里有八个是下战书,剩下两个就像他那样的,自己来叫阵。”
矮道长见叶棠音特地点了自己,立马正色地道:“贫道乃是青城山老祖第一百一十五代嫡传弟子……”
“爱谁谁!”未等矮道士叭叭完,叶棠音直接掐断了他的话,“想找叶某打架的人太多了,你且排着吧。不过无论你是谁,来了都只有一个下场——回去。”
至于怎么回去,以什么样的姿态回去,看叶大当家的心情。
缄思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就跟被亲哥附身夺舍似的,压制不住想说话的劲头,碎碎念道:“非得今天来找不痛快,保管让你们竖着过来,横着回去!”
矮道士被撅得有点尴尬,可又想到方才若不是人家出手救了自己一命,这会儿他早身首异处了,于是又压下来那点不爽,诚心诚意地拱手道:“贫道君不阿,是青城山老祖第一百一十五代嫡传弟子,青山派的现任掌教,多谢叶大当家的救命之恩。”
叶棠音终于看了矮道士一眼,蜀地青城山道风盛行,但这青山派是个什么组织,青城山老祖又是什么神仙,她闻所未闻。“恕叶某孤陋寡闻,并不认得贵派,不过既然君道长谢了叶某的救命之恩,那请问还要同叶某过招吗?”
君不阿却直白地说道:“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是贫道欠叶大当家人情,替本门拿回镇门之宝,是贫道身为掌教的职责。”
“那就是非要干架喽!”缄思咂舌道:“连你四爷爷我都打不赢,还想和我们大当家过招呢,你怕不是想去找你们老祖!”
叶棠音沉吟道:“冒昧问一句,君道长这个名字,是本名还是法号?”
君不阿闻言微微一愣,回应道:“贫道本姓君,法号不阿山人。”
“不阿山人……”叶棠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好一个不阿……”
君不阿被叶棠音这副诡秘的笑容搞得有点慌,却也挑不出人家话里有什么错,反正就是不对头。
“叶大当家,和一个圆咕隆咚的臭道士有什么好聊的,不如和我李十三聊聊。”十三少插话道:“我李十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道这西京城里何处有乐子,不比一个穷酸道士强多了!”
叶棠音冷笑道:“本大当家与李舟瑔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李舟瑔是十三少的狗腿子,我们还有什么可聊的?”
“此言差矣!”十三少连忙撇清关系道:“惊雨剑是家父的狗,不是我李十三的狗,再说一条狗,朋友想吃肉,杀了又何妨?”
“本大当家不吃狗,更不吃别人家的走狗。”叶棠音颠了颠手心里的石头子,“十三少调|戏我长安镖局的琴师,也受到了应有的惩戒,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方才若非君道长大意轻敌,十三少身边这俩小丫头可斗不过君道长那两根浮尘穗。”
“你们两个真没用!”十三少当众嫌弃地训斥两名婢女,转脸对叶棠音笑道:“都说了,惊雨剑不是我的走狗,他派给我的两个保镖也不怎么能打,要是碰上比这臭道士还厉害的高手,我李十三岂不是要死翘翘了!”
缄思翻白眼都快翻迷糊了,心说就你这样的流氓色胚,活该被打得死翘翘!
“嘿嘿嘿!你说谁臭道士!”君不阿心头冒火道:“你个纨绔恶霸,道爷我还没收拾完你呢!”
“杀人了!救命啊!”岂料,十三少猛地往叶棠音身边跑,一个扑通竟跪倒在叶棠音脚边,扯着叶棠音的衣摆哭诉道:“求叶大当家救我李十三一条小命,我李十三愿做牛做马报答叶大当家!”
缄思方才见这货突然往当家的身边跑,还担心他会不会使诈用暗器搞偷袭,没成想对方竟来了这么一出卖惨的戏码,心说怎么离开西京几个月,京中贵胄子弟都换路数了,打不过就要强行入伙?
叶棠音不悦地蹙眉,轻叹道:“你知道拽本大当家衣摆的人,下场如何吗?”
十三少半死不活地赖皮问道:“如何?”
“被本公子扒光了游街示众。”就在这时,却听一声冷峻的呵斥声,缄思和围观众人一同循声望去——
哟!这不是一个多月没见着的姑爷吗!
缄思眼神顿时就亮了,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绝弦,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岂料,准备幸灾乐祸偷笑的嘴,刚咧开就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因为他瞧见姑爷不仅自己威风凛凛地走过来,还带着一条煞气逼人的“大尾巴”,身边也有人大摇大摆地开路。
与十三少那等纨绔不同,给他们家姑爷开路的不是仆役不是武夫,也不是什么江湖客,而是一帮身着游隼服和腾蛇服的正经官差,瞧着大都是些陌生面孔,并非之前同他们打过交道的人,但有两个人除外——
“沈扬清和杜旻……”缄思脑子转得飞快,默契地和绝弦对视了一眼,小声啧啧道:“楚霸王和赤帝子这是和好了?那咱婼离姐怎么办?没看出来啊,沈铁面瞅着一脸正气的,居然是个负心薄幸的渣男!姑爷带这俩人来干啥,总不能是来给当家的贺生辰吧,是不是要告诉阿妪一声,来的客有点多,得加菜。”
绝弦眸光清冽,却透着阵阵锐利锋芒,指尖轻搭在琴弦上。
叶棠音亦闻讯望过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暗暗思忖,京门卫与玄衣卫的组团问候,当真是一份叫人惊喜的生辰“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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