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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十)兰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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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几重,星斗珠光,红线穿针乞巧忙。

论西京城里最令万千风流卿客魂牵梦萦之地,当属金市里那座天下闻名的风月楼。

天色微沉,华灯初上,又到卿客盈门时。七月初七,兰夜乞巧,长安风月楼每年都会为满城的女眷安排一场乞巧诗会,今年也不例外。虽专为乞巧而设,但风月楼不会将前来凑热闹的男客拒之门外,加之风月楼本身不同于一般烟花所,是个讲究清雅贵的高档地界,楼内有名姬更有名曲,是以平素登门的不只有男客,也有专程为品评音律而来世家贵女。一年一度的乞巧诗会,名义上是请娇娥,却也欢迎慕名而来的郎君。

“玉姝穿针赛巧工,郎君赋诗争才名,幸得月老红绳顾,千里姻缘一线牵。”风月楼将花里胡哨的噱头搞得风生水起,说到底就是风月楼主喜欢趁乞巧节这股热闹东风,凑一场相亲大会,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癖好,反正乐此不疲还办出了名堂。

风月楼主伍三安本身就是诸多西京贵女的座上之宾,更有甚者传言他得皇家贵人垂青,故而由他牵头主办的乞巧诗会也颇受西京高门的重视。伍三安的花名在江湖上如雷贯耳,也让一年一度的乞巧诗会吸引了众多武林名门闺秀与青年才俊参与。

红袖翩翩,清音萦萦。此时此刻,风月欢场已是载歌载舞,今宵不比往日,歌舞也少了几分浓媚艳丽,多了几许清雅脱俗。风月楼主体有七层高,内园里另置十几处别苑,宵禁过后这里就是长安城最多情的消金窟。而今晚到场的客人都能感受到,今年诗会的风头要比往年盛大许多,来客足足多出一倍,七层楼已是人满为患,目下所及百花竞放,姹紫嫣红,芳香弥漫。

有心的客人已留意到,楼里有一隅最是与众不同——高台之上摆满了金黄秋菊。

此景虽赏心悦目,但与周遭的柔软娇媚格格不入。楼内的姬伶婢厮皆对此一无所知,谁也猜不出风月楼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好奇归好奇,只要不扫兴致,留些悬念未尝不是一种经营手段。毕竟论起耍手段,放眼西京烟花之地,风月楼主自称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今年乞巧诗会之所以空前地盛大,是因为风月楼主在彩头上面花了血本。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今秋风月楼里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美人,就连人称赛貂蝉的伍三安见了她,也不禁惊为天人,看直了眼睛。此美人色艺双绝,弹得一手天下无双之妙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引得凤凰飞鸣。风月楼主亲口放话,名诗自当配名曲,言下之意就是,乞巧诗会的胜者,便是神秘美人的首宾。

与此同时,伍三安还特地为女工最巧的娇娥备下了大礼,听闻神秘美人乃是琴宗传人,手上还存着一把绝世名琴。多少女客就为了这把琴,也决计斗上一斗。要不怎么说西京城里数风月楼最会经营,先稀里哗啦地炒一波热度,再嘁哩喀喳地吊足外人的胃口,越是神秘,越叫人心驰神往,越是虚荣,越叫人欲罢不能!

人性的贪婪与罪恶,早就被伍三安牢牢地翻弄于鼓掌间。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一切虚名与荣耀,在有的人眼里都是浮云,热闹永远都是众人的热闹,清醒从来都是自己的清醒。有的人窝在二层的雅阁里,百无聊赖地欣赏歌舞,却终是欢欢喜喜地叹了一口闷气:“唉!”

“叹什么气,老气横秋的。”

“要你管哦!”

“不要我管,请我来做甚?”

“你不明白,有的人看山是山,有的人看山不是山,有的人看山还是山!”

“你钟忆瓷,何时改叫‘有的人’了?”

钟忆瓷瞪了孟北宵一眼,“真没文化……”

这一次,陪她过节的人,竟是昔日叫她避之而不及的孟北宵。

“你有文化就行,日后我们生的孩子,就能有文化。”

“我呸!”钟忆瓷又瞪了孟北宵一眼,“姑奶奶忍痛割肉,请你到这么一个烧钱的地方消遣,本想感谢你出手相救,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你也知道,是要谢我,才请我来的?瞧瞧你那张苦瓜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将你怎么着了!”

钟忆瓷翻了个白眼,“想把我怎么着,你也得敢啊!”

“我是不敢,我要是真敢把你怎么着,何至于到今日也没怎么着。”

“孟大郡王,你皮痒吗?”

孟北宵给她倒上一杯茶,轻笑道:“全都是我的错,请问钟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可不像你的一贯做派。”

“大你个脑袋啊!我在家中行五,不像有的人命好,生下来就是飞扬跋扈的大小姐。”钟忆瓷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本姑娘不才,勉强有个花名——神鞭钟老五!日后江湖相见,记得喊我的名号!”

“噗嗤!”孟北宵立马笑出了声,“原是为了这个生气,你未免也忒小家子气了吧,怕被人家比下去?”

“比什么比!她们拿什么和我比!”

“论这股自信劲,没人比得过你!”孟北宵啧啧道:“你是神鞭钟老五,那我就是神鞭钟老五的跟班!”

钟忆瓷直皱眉头,“听着不像好话啊……”

孟北宵点了点头,“我就是在批评你狂妄自大。”

“孟北宵!你真是皮痒痒,我请你是请你一人,可没准许你带家属一起!一个薛锦珍加上一个孟西晴,你当我是颜如玉那般温顺的好脾气?”钟忆瓷气呼呼地哼道:“这贵死人的地方,敢情不是你花钱!”

“你这么想单独和我约会?”孟北宵天生一张严肃刻板的硬汉脸,说起闷骚情话倒是别有一番小意趣。

钟忆瓷:“……”

这厮脑子有点怪,重点难道不应该是“谁花钱”……

孟北宵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晴儿是随父亲到西京,至于她待多久,要看薛峥什么时候溜。薛家小姐来与不来,也并非受我控制,更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同我置哪门子气?”

“谁和你置气了!”钟忆瓷咽了一口茶,“我脾气修养好,想惹我生气,你还差得远,且好生练吧!”

“我是差得远啊,这江湖上能随随便便就惹毛钟女侠的人,除却景明山庄的白少庄主,恐怕没有第二个。我自当勤勉修行,争取早日取代白少庄主,成为天底下唯一能惹得钟女侠又哭又笑之人。”孟北宵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活像是在阵前立军令状,逗得钟忆瓷一口茶喷出来就呛着了。

“咳咳咳……你真逗……”

孟北宵拍着她的背心给她顺气,“看着你笑,我也想笑。”

“孟北宵……”钟忆瓷缓过气来问道:“你可有眼疾啊?”

“何故有此一问?”

“你既然不瞎,为什么喜欢我?”钟忆瓷总是在不该有自知之明的时候格外地自知,“我文不成武不就,琴棋书画德容言工更没一样拿得出手,实在不符合你们这种世家公子哥的审美。我哥常说我就是一只能打架的泼皮猴子,你堂堂一个郡王,到底看上我啥了?”

“嗯……”孟北宵斟酌了片刻。

“嗯什么!说话啊!”

“我眼瞎。”

钟忆瓷:“……”

有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可以称作自谦,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贬损。

钟忆瓷气得脸色发青,拍桌瞪眼大吼道:“姓孟的!你敢看不起我!”

孟北宵:“?”

“你觉得我一无是处!”

孟北宵:“??”

“你也认为我就是一只泼皮猴子!”

孟北宵:“???”

“钟女侠好大的火气,快快息怒。”珠帘轻卷,最先入眼的是一双玉雕般白皙细腻的手。伍三安一袭水红绸衣款款走来,朝孟北宵与钟忆瓷揖了揖手,淡笑道:“七月初七可是好日子,动粗会折损姻缘的。”

软红公子伍三安,男生女相赛貂蝉,本就天生丽质,还分外会捯饬,虽然他今日穿的像月老,但若是能有如此俊美的月老牵红线,也只会叫天下女子心向往之。钟忆瓷每每看到伍三安,就会陷入深深的惭愧与卑微,惭愧卑微之余还不忘感叹,和这个花里胡哨的老男人比起来,蓬头垢面的自己简直不配做女人啊!

“伍楼主。”孟北宵简单回礼,“我二人是在说笑。”

“郡王爷有所不知,我们钟女侠不是一般的小女子,有些玩笑可说不得,一不小心就会拆房子呢!”伍三安笑道:“我可怕天籁阁的无妄之灾在我这风月楼里重演,毕竟没有像谢三爷那样财大气粗的金主来堵窟窿。”

“伍楼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钟忆瓷懑懑地嘀咕道。

西京风月楼的乞巧诗会,与江宁天籁阁的上元灯会,并称为江湖两大风雅奇坛,若是有幸能够在其中一场里拔得头筹,自然是名噪两京江淮,揽尽江湖风流。而去年上元灯会,长安薛少本已经凭多才之名独占鳌头,奈何半路杀出个多才多金的扬州谢三,薛大少终不敌谢三爷,当晚输了美人却赢了风骨。

当时谢三爷为表达谢意,不仅宴请全场宾客,还亲自送了薛大少一尊出自玉雕名家之手的佛见笑。薛峥的老爹薛荀岐偏好佛见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三爷的心意。就在大家以为这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君子之战,会转变为“不打不相识”的美谈时,某位女侠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仗义执言,不仅将谢三爷大骂一顿,而且摔碎了那尊精雕细琢的佛见笑,最后连带着将天籁阁砸了个破烂。到头来还是谢三爷花钱补窟窿,买下了整座天籁阁,这才息事宁人平了风波。

那位“仁义”侠女不是别人,正是钟忆瓷。

“小姑奶奶,我是看在熟客的情面上,才多几句嘴。”伍三安严肃地提醒道:“今晚的贵人不少,你不要惹事生非,出了事没人给你擦屁股。”

钟忆瓷嘟嘴,“贵人……能有多贵啊……”

“卖了你都赔不起啊。”

“哦。”钟忆瓷索性一头趴在桌子上,原就不多的兴致这下更淡了。

伍三安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到底于心不忍。“你平素的张狂劲儿哪去了,这么丧可不像你,下去凑凑热闹,只要别太鲁莽了就好。”

“这种热闹,谁稀罕!不就是穿针引线吗,我一次能穿他十股八股,一丢丢难度都没有,幼稚!”

“你还挺目中无人啊。”

钟忆瓷翻着白眼抱怨,“都怪死骗子薛峥框我,还说能见到老熟人,熟个鬼!”

钟忆瓷这声“老熟人”,落在伍三安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意味。

孟北宵微微蹙眉,“原来不是为了谢我啊?”

“就你话多!”钟忆瓷又瞪了孟北宵一眼,心说今天晚上眼睛都用来瞪他了,“老实喝你的茶!”

孟北宵还真依言抿了口茶。

钟忆瓷不满的小眼神,又落到伍三安身上。“瞧瞧你安排的位置吧,视野可真不怎么样。”

伍三安叫屈道:“我的小姑奶奶,这间可是看好戏的最佳位置,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什么好戏啊?哪有便宜呀?谁是你家姑奶奶哦?我怎么就卖乖了?”钟忆瓷触发了话痨本质,四个问连珠炮似的打出来,听得孟北宵闷头忍笑。

伍三安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可真生了一张巧嘴。”

“一般一般,钟家第三。”钟忆瓷谦虚地笑了笑。

孟北宵好奇问道:“谁是第一?”

钟忆瓷搔了搔头,“我爹。”

孟北宵皱眉,“钟庄主瞧着不苟言笑。”

钟忆瓷嘿嘿笑道:“我爹轻易不张嘴,张了就是绝杀。我哥就是随了我爹,怼遍江湖无敌手。我哥在钟家排第二,别名叫钟二嘴,这花名我给他起的!”

孟北宵摇了摇头,“江湖无敌手倒是未必,也有让钟公子吃瘪的人。”

“谁?”

“叶大当家。”

伍三安在听到这四个字后,目光竟下意识地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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