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弦歌的记忆里,沈西华脸上除了冷漠,鲜少出现其他表情。
可就在刚刚,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诸如震动、欣喜、兴奋、震惊和痛苦等许许多多的情绪。
虽然这些情绪很快如昙花一现般消失在他微阖的眼睑之下,但由他身体两侧紧握成拳、青筋暴绽的手背,沈弦歌不难发现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地翕动了一下。她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可他却很快沉默了下去。就像一尊死气沉沉的石像,以一种固执而倔强的姿态沉默着。
其实沈弦歌原本就没打算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因为如沈西华这样的人,总是有着一种封建家长固有的自以为是。
当他对某件事情固执己见并为之坚持了十几年时,想要改变他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他不知,有时候沉默本身也是一种答案。
“父亲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事情的真相了吗?”沈弦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父亲可知这些年你刻意的疏离并未让对方有丝毫悔改之心,也并未替我争取到半点安稳的容身之处。若不是我命大,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说话的只怕已经是鬼魂了!”
这句话的冲击力实在太过巨大,瞬间就打破了沈西华平静的假象。他惊愕地抬起头来,用嘶哑到近乎破碎的嗓音说道:“你是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沈弦歌很想告诉他,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早就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了。
可看着他脸上此刻那种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知道,这些年沈西华只怕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原主真正经历过什么。
“父亲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受过的苦,只是衣食住行简陋了一点儿,或者挨几句骂,被沈锦绣欺负两下,被下人诟病几句这么简单吧?”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沈西华抬起颤巍巍的手,似想抚摸一下沈弦歌。可手才堪堪抬到半空,又被他颓然地垂了下去。
他像是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那双书卷气极浓的眼眸里充满了痛苦悔恨和后怕等情绪。
沈弦歌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些年,父亲给过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吗?”
“是为父无能!是为父没有保护好你们!”因为低着头,所以沈弦歌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光由他此刻控制不住的颤音,她也能感受到他内心巨大的冲击和痛苦,“为父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
沈弦歌向来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忍。
她分不清这种情绪究竟是来自原主还是来自她本身,她只是冷冷地说道:“父亲确实是对不起我母亲,但事到如今,光是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
“当然不会!”沈西华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尔后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幽魂,阴沉而狠戾,
“你放心,所有的账为父都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为父会帮你们母女连本带利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