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周猛、周猿两兄弟摸黑起床,在厨房里烧水洗澡。天黢黑,两个少年郎,烧水洗澡?怎么看怎么诡异好吧!
周蝶儿听到厨房里的响动,也惊醒过来,随手拿了最近新打的簪子把头发挽起,举着油灯往厨房去。
“啊!”
“啊!”
两边惊呼声同时想起。
“婶娘,你怎么进来了!”周猛、周猿如同受到非礼的小姑娘,捂着胸口蹲坐在大锅里。这是他们洗澡用的大锅,冬天直接坐在火上,一边烧锅一边洗澡,保证不得风寒。现在嘛,本可以白天晒一大锅水的,不过他们非要早上起来洗澡,只能用柴烧。
“躲什么躲!你们身上哪里是我没看过的。”周蝶儿和全天下妈妈一样,对儿女们的害羞不以为意,骂道:“天不亮又作什么妖!”
“嘿嘿,再洗个澡,听说大土司最喜欢干净,咱们去选两位姑娘的亲卫,也不能腌臜了。”周猛傻笑。他们是土人,称呼安国公也沿用旧日俗称,尊为大土司。
“就是,就是,多亏拖了些日子,我身上硫磺味儿都散干净了,身上也没有虱子。”周猿也傻笑。
周蝶儿笑骂:“那也不能起这么早,当心睡不够,考校本事的时候打瞌睡。”
“哪里会打瞌睡,要不是有前些日子的历练,我今晚上是睡不着的。”周猛蹲在大锅里,谄媚笑道:“婶娘,你先出去呗~”
周蝶儿才不理会这个,“你们洗你们的,我还稀罕看一眼?毛头小子没成算,光洗澡有什么用,我给你做早饭,吃得饱饱的去应选。昨儿我就去里长家里借了驴车来,洗得干干净净,天亮了我驾车搭你们过去。”
“不用……”
“不用什么,坐车过去,省些力气选拔时候用,你们要是选不上,辜负……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周蝶儿剽悍发言,她才不是两位姑娘面前的腼腆妇人。
周猛和周猿能说什么,当然是老实听安排啊。
周蝶儿洗了手,把有些松动的簪子抽出来重新挽发,簪子是周二郎新雕的,虽是木簪,可打磨得光滑细腻,头上镂空的地方还镶了颗金珠子。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东西,周蝶儿骂了好几回,才笑眯眯戴在头上。平日心疼东西,都收在柜子立,今日为表郑重,才肯戴的。
周猛、周猿洗澡速度挺快,他们两个月前就得到许可,能去国公府应选护卫,当时急慌慌打听了一堆规矩,早早练习起来。结果两位姑娘遇到绑匪,那段时间,整个云南风声鹤唳,他们这点儿小事也不敢胡乱打听,提心吊胆在家里等消息。
一会儿担心国公府因为绑架一事,不信任外头人,不再招护卫;一会儿有忧虑二位姑娘是在抚慰老兵的回程时被掳掠,大土司会不会迁怒他们家;一会儿又有小道消息传来,说二姑娘病重死了。总之,各种谣言满天飞。
等到三天前传来选亲卫的确切消息,周家一家子提溜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一家人无比重视此事,两兄弟一大早起来洗澡,周蝶儿做了丰盛的早饭,端到堂屋里,周二郎已经坐在自己打造的竹制轮椅上,这是他参考国公府给的图纸,因地制宜自己改造的。
就连三个小不点儿,平时最起不来的,现在都已经乖乖坐在饭桌旁。
周二郎有些见识,知道这时候催促叮咛反而容易让孩子紧张,也不说选拔的事,只让他们吃好,又把周猛把鸡蛋让给小女儿的手瞪回去。
吃过早饭,天全亮了。
周蝶儿去后院把驴车驾出来,周二郎拄着拐杖站在驴车旁最后嘱咐:“尽力而为。不要害怕,就算考不上,咱家日子也起来了,送你们去上社学。”
“呸呸呸!说点儿吉利的。”周蝶儿瞧不上这未战先怯的劲儿,鼓励道:“阿猛像大伯,一把好力气,这些日子又吃得好,怎么会选不上。阿猿又机灵!行了,行了,回吧,别落我们气势。”
周蝶儿一摆手,鞭子在空中打了响鞭,驴就温驯得踱步起来。
进城到了东城区,就陆陆续续有各式各样的马车、驴车、坐车、走路的少年人往一个方向去,有男有女,倒不用周蝶儿一家费心打听,顺着人流就找到了地方。
从西角门进去,府里自有人招呼。周猛回过神来想和婶娘说一声的时候,双方都淹没在人群里找不到了。
进门就分成好几排,每排最前头都有两个人把关,一人询问姓名籍贯,一人在一本打薄子上勾画,片刻功夫就登记好了。
周猛、周猿跟随指引往前去一座屋梁挑高的大竹楼,“餐厅。”周猛认常用字还行,小声读出牌匾上的字。
两兄弟进入一看,有杂粮粥、对半切开的咸鸭蛋、小咸菜、杂面馒头和黑乎乎的凉茶。
“早知道在家里就不吃饭了。”周猿和兄长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