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请…”小二拉着长音,殷勤备至。进门这二位书生年纪不大,通身却透着贵气,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店小二眼毒,忙将二人迎到楼上雅间。
方上了楼,那年长一些的公子忽道:“要正包。”
“对不住二位,英先生说三国这四个月,有人包了正厢。”小二弓腰笑道,“地字一号房清静,能踏踏实实听先生说书,二位不妨瞧瞧。”
一旁的小公子打袖里取出串铜钱,扔与跑堂的:“劳烦小哥,我们要地字五号。”
小二连忙说好,心底却是打鼓,二位这路数甚是怪异,贵气虽贵气,倒有几分江湖气。
上了茶水,小二先行告退。
关上房门,小公子推开窗棂,四下查看。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头戴黑纱唐巾,身着清布直身的俊俏公子剥起花生,“瑢儿扮作男儿,当真好看。”
小公子正是靖安侯府大小姐奚容玥,头戴网巾,身着一领石青色窄袖长跑,鸭卵青丝绦横围袍上。身量尚未长成,窗外日光打在她身上,映出三分仙气来。“殿下惯会取笑人,跑来听书,若被姑姑知道,定要我跪娘亲牌位的。”
“锦绣姑姑素日管得太严,好不容易逃出来一回,可不许卖了我,”不大会儿,公子便剥了一盘子花生,“饿了先凑合吃几颗,这家的阳春面不错,回头你尝尝,若入了你的眼,咱们以后常来。”
容玥像模像样行了个江湖礼数:“草民谢过殿下。”
不着调的公子乃是大明三皇子徐靖嗣,叹息道:“整日“谢”字不离口,这才几天就与三哥生分了。”
还不是因为三殿下的“厚待”……容玥对面落座,一颗一颗吃着花生,白玉般的小脸虽无表情,眉宇间倒现出几许优思。
她的十二岁生辰,三殿下送了块玉珏。玉珏向来成双成对,徐靖嗣未免太过胆大。贵妃娘娘当场呵斥老三吃酒后无状,收回玉珏之外,罚养子回宫面壁七日,罚得不可谓不重。可容玥同样遭了殃,回府就被锦绣姑姑罚去跪慕容夫人牌位,一跪也是一天一夜。
徐靖嗣的婚事早早定下,日后必定要娶梁氏女;而容玥也会嫁进保国公府。二人各有婚约,绝无转圜的余地。
“殿下身份贵重…”
“哪里贵重?生母不过是…”
“殿下记在姨母名下便是姨母的儿子,“贵重”二字自是担得起。况且男儿建功立业,原本不必在乎出身的。”容玥斟茶,眼眸陡然跳了一下。
“瑢儿,若我不是皇子,你也不是…”
几滴热茶落在手背,有些灼热。容玥将茶杯推了过去:“殿下说笑了。”
徐靖嗣探手圈住她的腕子,轻声道:“从前你唤我三哥的。”
二人正僵持之时,蹬蹬蹬楼梯作响,小二领着贵客进入隔壁的正包。“恕小的眼拙,公子这身竹纹月白直身可是如意坊的新作?”
“你哪里是眼拙,分明是眼毒。”公子得了意,听动静,赏了铜钱。
徐靖嗣与容玥俱是脸色微变,来人他们认得——梁振东,再过几载便是三殿下的大舅哥。
若是被他撞见,定会闹翻了天。
二人对视,彼此点了点头。
容玥放下几串大钱,翻身跃出窗户。徐靖嗣不忘抓一把花生,跟着跃下茶楼。
二人出小胡同走大街,片刻之后没入人海。
中秋将过,午后的日头仍留着几分毒辣。徐靖嗣撒开折扇,给容玥遮蔽日光。“轻功倒是见长,怎内力还是差的要死?”
“姑姑说我天姿不佳,不必费那个工夫。”满街的行商,容玥看得眼花缭乱,“学几招防身足以。”
“锦绣姑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